“永遠的離開?這兒?你說的是什麼意思啊?”蔡玉越聽越糊塗,想要細問,我卻對他搖了搖頭,不願多說,沐浴更衣後,便離開了蔡府。
說來也是奇怪,本來好好的天氣,一到宮裡就變得陰嗖嗖的,滿地的落葉也不知是誰清掃的,到處亂飛,關鍵是地上的灰塵也大,一陣風吹過來,我都得用袖子遮遮,以免迷了眼睛。
宮女太監懶散便也罷了,一路走過來碰上的幾個官員也都是瑟瑟縮縮,萎靡不振的樣子,再印證著這種天氣,可真是讓我背脊發涼。
由小太監領進寢宮,我掀衣跪了下去“罪臣沈青枝,拜見皇上。”
“咳咳……”
“咳咳,咳咳……”
幾聲劇烈的咳嗽聲過後,芩帝那沙啞的,幾乎聽不清字音的聲音虛弱地傳到了我耳邊“青枝,你上前來……”
我側頭瞄了一眼旁邊侍候的李全。
李全神色嚴肅地對我點了點頭,心中略有所感,我立刻起身,走上前去。
“龍玉……”芩帝伸出枯瘦的指頭,顫抖著指著我。
我立刻就從懷裡把龍玉拿了出來,放到了他的手上。
芩帝搖搖頭,用勁將龍玉塞回了我的手裡。
“它是你的保命符,朕的傳位……傳位遺詔也在裡面,將來…將來如果他不能容下你,就用它……用它離開京城吧。”
“皇上。”見到他如今枯朽的面容,再聽到他此時對我說的話,我不禁就傷心起來。
這麼多年的君臣,他對於而言,意義從來就不一樣,如今他已到了這般地步,縱使有時候我畏懼入骨,卻還是不能那麼坦然地看著他踏進那生命的最後一步。
都說死者可悲,這彌留人世的人,也許才最是可憐。
“不要難過,朕只是要去找她了,院子裡的牡......牡丹還開著嗎?”芩帝輕聲問我,他的目光已經開始模糊起來了,可那抹隱隱爍爍的光還是亮麗的讓人動容。
都是快要入冬的季節了,百花凋零,哪還來的牡丹盛開?
“還開著呢,皇上。”我臉色不變,一本正經地回稟。
芩帝低聲笑了起來“青枝,朕這一生最厭惡旁人跟朕說假話,可唯有她和你......無論你們同朕說些什麼,朕總不能真的生氣起來,咳咳,咳咳......”
“皇上,您該休息了。”李全臉色微變,上前一步提醒道。
芩帝的體力大概也已經到了極限,可他還有話對我說“愛卿,扶朕起來。”
“皇上!”李全大急,就要再說話,芩帝卻只揮了揮手,命他退下。
李全心裡擔憂,只能向我看了一眼,躬身退了下去。
“皇上,您要去哪兒?”我用上力道,扶著他慢慢走下床榻。
芩帝用手指了指視窗擺放著的一盆青梅。
青梅誘人,可心心念念著它的人卻已經老了。
我扶著已經虛弱到極限的君王,一步步靠近他想要到的地方,沒有多說一言,也沒有多走一步。
拿起玉勺,芩帝盛起一勺水,緩緩灑向了正沐浴著陽光的青梅枝。
“馬上它也要被白雪蓋住了,什麼東西最後都是要葉落歸根的......”芩帝低聲呢喃。
我看了看被覆上水珠的青果,良久無話。
“愛卿啊,你說,朕這一生是不是很失敗?”芩帝忽然開口問我,很輕,卻很鄭重。
我頓了好一會兒才回答他“皇上是芩國最威嚴無上的君主,一生功績只待後人稱頌,青史上,您一定是最讓人駐足的一筆。”
“哈哈......咳咳咳......”芩帝捂住胸口劇烈地咳嗽起來,我趕緊把帕子拿給他,他卻是擺擺手,沒有接。
“作為皇上,”他的身體已經虛弱到無法站立了,我只能讓他輕輕靠在我的身上“朕自認無愧於天下百姓,可是,可是......”
“朕做不了一個好丈夫,也做不了一個好父親,愛卿,你知道這是怎樣的一種打擊嗎?曾經她為了朕,從亓州城一躍而下,甚至連隻言片語都沒有留給朕,咳咳......咳咳......朕多麼希望她能再跟朕說說話,這也許就是天罰......”
“青枝,朕是知道裴魯在歸霞谷動的手腳的,朕也悄悄告訴過閤兒,可她還是沒能從那裡逃出來......”
“你說這是為什麼?她是在懲罰朕麼?懲罰朕不肯找一個人代替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