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佖明顯地一愣:“帶御器械,是哪一個?是那個小孩子,無常……嗎?”
王烈楓輕聲笑道:“可能嗎,申王殿下,無常的生命與皇上連成了一線,只要一劇烈運動就會消耗生命,您也看到過當時的情況,您覺得太后會允許無常四處亂跑嗎?”
這一點超出了趙佖的認知,於是他突然之間有些惶恐——這一群來無影去無蹤的人,竟也捲入了這一件事之中;一個小鬼似的無常就夠煩人了,只要他不死,趙煦也一時半會死不了,實在是大大的拖延;誰曾想還有另外的人!
——也對。帶御器械的職責就是保護皇帝。
王烈楓緩緩道:“據我所知,是那位帶御器械蘇燦。”
趙佖在一瞬間變了臉色。
王烈楓的臉上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蘇燦的名號響噹噹的,足以嚇得人魂飛魄散。
趙佖也是自控了許久,終於冷靜下來,將茶杯輕輕叩著桌子,道,“王大將軍——我確實說過會派人來帶你走,畢竟是保家衛國的大將軍,少你一個不行,即使不是我出手,太后必定也會叫人放你出來,她不過是一時動怒罷了。太后是這樣地喜愛你,怎麼忍心讓你死呢,王大將軍。可是,我從頭至尾,從來都沒有說過我會救出趙佶呀。”
王烈楓看著他。
感受到了王烈楓的眼光,然而趙佖並不去對視,而是懶洋洋地說道:“你在懷疑嗎?我從來都不說大話的呢,王大將軍,你再想一想,我當時是怎麼說的?啊,陸時萩,你記得嗎?”
陸時萩抿嘴微笑著點頭道:“小的記得。申王殿下當時說的是,如果撐得足夠久,到時候會將王大將軍從天牢保釋出來,在此之前,也會將王大將軍的各項事情都安排好。”
王烈楓諷刺地一笑:“那真是勞煩申王殿下,將我的後事都安排好了,給了我家裡的人幾兩銀子作為補償,真是十分感激。”
“凡事都有個萬一,我只是將這萬一給做好了,難道這也是錯嗎?”趙佖道,“啊,王大將軍回過家了?也是,好不容易回一次汴京還是忙東忙西的,回家看看也是應該的。令尊大人可還好嗎?”
“好極了,託申王殿下的福,至今還活得和以前一樣。”王烈楓冷冷道。
趙佖眯起眼睛道:“那挺好的,沒有更壞。”
“申王殿下,”王烈楓道,“你真的以為我期盼著父親的狀態會變得更好嗎?”
趙佖聽出了他的異常,道:“你不是這樣想的嗎?”
“不。”王烈楓的語氣似乎是放棄了掙扎的,又因為這絕望而使得聲音變得冷硬起來,冷硬之中又有著淺淡的哀愁,“申王殿下,延續父親的生命,只不過是讓我的心裡沒有負罪感而已,更何況文武百官都關心著王舜臣大將軍的情況,因此,我沒有理由放棄他。我一直希望別人忘記他。我知道他很痛苦。所以申王殿下,你如果是想用我父親的生命來要挾我,只怕是不能夠成功。”
“哈……”趙佖笑起來,“我還真沒想到這一著,王大將軍真是超出我的想象了,在這一點上。”
“可不是嗎,申王殿下。”陸時萩的手被王烈楓反按在桌上,他的聲音吸引了趙佖的目光,而他說得輕描淡寫,若無其事,“王大將軍向來是有主見的人,一整支禁軍的命運往往也是他轉瞬的一念所決定,做的決策多了,有時候剛愎自負也是難免。”
王烈楓道:“剛愎自負的人不該是我吧?”
“如果不是你的話,”陸時萩道,“那麼無可奈何而親自跑來這裡向申王殿下求情的人,究竟是誰呢?”
王烈楓聽得厭煩,怒道:“我沒有必要和破壞原則的人講道理吧?”
“哎喲。”陸時萩縮了一縮,“好凶哦,王大將軍。”
趙佖笑道:“別生氣,王大將軍,你很堅持你的觀點,然而率先破壞原則的人究竟是我們之中的誰,我們無從得知。順序並不能決定對錯,你我都沒有按套路來便是了。只是,我想過許多種原因,始終想不出你放走趙佶的理由。”
王烈楓道:“我沒有理由背叛端王殿下。”
“可是他已經不信你了,你知道嗎?他知道你和我有關係,從現在起你在他心目之中和我是一路人。”
“我知道。從我放走端王殿下開始,他就會逐漸意識到這是個陰謀。”王烈楓低聲道,“但是他信不信我,與我負不負他沒有關係。他必須出去,才能繼續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