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嘎然道:“聖女大人,聖女大人饒命……”
他的聲音微弱下去,似乎知道自己沒救。似乎這個女子的命令與自己的命運,都是不可違抗的。
聽這聲音,至少有八個刀刃,大小不一——完顏晟想,難道她在背後綁了八把刀,是使飛刀的?使用飛刀,豈不是要藉著懲罰下人的名義,冷不丁地給自己來一刀?
然而女子將武器拿出來的時候,完顏晟推翻了自己之前全部的判斷。
完顏晟認出了這對武器。
是“子午鴛鴦鉞”。
這武器外輪渾圓,圓得像滿月,像這湖泊,像她的胸脯。它由一大一小兩柄月牙形狀的刀刃相對著疊合而成,手持處纏上金屬絲線變成柄,用手持握時,便有四口方向不一的刀刃,近戰時候刀鋒步走八方,隨心所欲,變幻莫測,極難招架。
刀口閃著潔白刺目的冷光。寒冷如炬如她的眼睛。
它通常被成對地使用。既然有一對,那便意味著還有一隻。而女子一隻手正拎著男子的衣襟,便用另一隻手只拿了一隻鴛鴦鉞,舉到空中。
完顏晟道:“住手。”
女子的動作停住。
她抿嘴一笑,頭也不回地說了句:“你就這麼著急嗎,完顏晟?”
完顏晟淡淡道:“想不到你已知道了我的名字。”
女子道:“我在見到你之前,就已經知道了你的名字。我想不到的是,你居然還活著呢。”
完顏晟冷笑一聲:“託你的洪福,還能在汴京多吃幾年白米飯。”
她放開了男子。男子跌坐在地往後挪,渾身顫抖,又撿起衣服,手摸到一件衣服,忙舉起來,道:“聖女大人,您別凍著……”
女子一隻手接過衣服,隨意地擋在身前,將鴛鴦鉞放回身後。她展開那件衣服,是一件暗紅色的袍子,有白色的狐狸毛做的絨。她將那袍子抖了一抖,直接披在身上,隨意地理了一理,然後繫上腰帶。
照理說穿衣服該有個先後順序,中衣,裙,裳,再是外套,可女子卻只穿這一件長袍,稍微一走動,身材就展露無疑。
她冷冷地看著完顏晟,那目光就好像她的兵器一樣銳利。她的微笑彷彿是利刃出鞘,且摸不清來路。
“沒想到在這兒能遇到你。”她微笑著,“我倒想知道,你一次也沒有見過我,是怎麼一下子認出我的呢?”
完顏晟也朝她微笑了。
完顏晟笑的時候,也是陰晴不定的,變幻莫測的。
“即便是我一個異族人初來乍到,也遠遠地看過豐樂樓,最後還走了進去。我知道你是汴京城最美的女子,風華絕代,不可一世,哪一個男人不為你傾倒?”
她倒也不躲不避,只輕輕地笑,笑得諷刺:“你倒是都知道了。”
“你的氣息我至今都記得,即使你真正接近我的時候換了一張臉,可是騙不了我的鼻子。你以為我會忘記那一面之緣?那你錯了。”
他微微睜開眼睛,淺色的瞳仁金光閃閃,他的瞳孔在縮小。
“更何況,那時候趁我不備,偷襲我的,可不正是這把子午鴛鴦鉞嗎?”
女子笑微微地偏過頭道:“真聰明。既然知道是我,你就不怕我殺了你嗎,手下敗將?”
完顏晟眼神一深,道:“我不想留遺憾,在我知道你的名字之前。”
女子笑道:“你不是初來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嗎?豐樂樓的花魁,全汴京男人的幻想。你就當那是我,給自己一個幻想,不也很好?”
完顏晟道:“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讓一個原本就美不勝收的女子易容成別人的模樣,來騙取男人的信任和喜愛,她不知道自己原本的樣子更美。”
女子冷冷一笑,眼底有著結了冰似的譏誚:“話雖如此,可當一個男人看到夢中情人就在眼前的時候,還不是欣然接受?既已得到了,佔了便宜,就不必再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來冒充聖人君子了。”
完顏晟低聲笑道:“我本就不是君子。不過,那日玉體橫陳,非我所願。”
他聽到女子帶著笑意的聲音:“你是不是覺得,上一次我打敗你,是仗著人多勢眾,才讓你始料未及,因此輸了?這樣的話——”她倒退幾步,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然後吩咐兩個手下,“喂,你們兩個,現在馬上離開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