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因這小圓凳,她腰背腿腳都麻了幾輪,好不容易走到半路,還轍轉回去,那她受的罪吃的苦不是全都白捱了?
恰此時,馬車車輪輾到一個極大的坑窪,車身一個劇烈傾斜,一個不在意,扶萱坐著的圓凳一翻,她的屁股便“砰”一聲摔到了馬車地板上,直摔地她尾椎骨發痛發麻。
見她狼狽翻倒,謝湛“噗”一聲笑了出來。
誰讓她自個要坐那。
可扶萱沒有如她預料那般,回眸瞪他,而是雙手撐地,難受地“嗯——”一聲悶哼。
她的眼淚即刻就含在眼眶中默默打轉,盈滿了眼睫根部,似乎一眨眼,就會掉下來一顆金豆子。
見狀,謝湛這才收住笑意,伸手扶她,聲音也難得不再冷硬:“受傷了?”
扶萱不理他,抬手甩掉他握她手臂的手,一聲不吭。
“坐過來。”謝湛認真道。
扶萱咬唇,腹誹道,若非他佔著她的地方,她就不會坐這難受到快折磨死人的小凳子。若非方才他故意讓她回去,她就不會分心收回抓住案几的手,也就不會被摔地這般疼。
不知是不是有特異能力,能聽到她心中所想,謝湛推責道:“一開始就給你留了空位。”
這話就差直說,是你非要自個去坐那,現在受罪,叫自作自受了。
扶萱堅持不理他。但是,好歹,對他的腹誹是停下了。
見她還在地板上坐著,大有稍後再回她小凳子的架勢,謝湛又道:“還有半個時辰才到。”
這句話無異於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扶萱徹底放棄了繼續虐待自己的想法,撐著案几起身,坐回了自己的軟和處。
甫一坐下,她就再次痛到一聲悶哼。
這一下,委屈勁兒即刻上頭,扶萱眼眶裡的眼淚,是徹底包不住了,跟江水決堤似的,不住往外湧。
像謝湛這般高傲又冷漠,見慣了刑訊逼供場景的人,實在太清楚如何教人屈服。若是遇到愛哭的,他保準會袖手旁觀任人流淚不說,還要補他錐心的一句“可需要給你拿個木桶接住?”
但此刻,許是離地太近,見著她哭,他卻頗有些不知所措。
扶萱怎麼流淚也不出任何聲響,只死死咬著嘴唇,任著金豆子不住滴落。
明亮澄澈的眸子低低垂著,溼潤的睫羽不斷顫抖,像只受了傷倔強又柔弱的幼獸,直教人想抱在懷中,給她一些安撫。
呵。
謝湛緊了緊摺扇,只覺得自己這個身軀怕是被人下了蠱。
瘋了。
他偏頭過去,不再看她。
凡是真正想哭的人,越是予其安慰,那泣意越是猛烈。還不如,由她自個消化。
可是,時過半晌,身旁的人始終一言不發,紋絲不動,謝湛終究還是轉頭回來。
她與方才模樣無甚差別,貝齒咬唇,雙手攥緊,淚水一滴一滴地落到她手背上,又順著手背浸溼紅裙。
謝湛略一思忖,便明白了。
她哭,興許是因痛,但或許,並非痛,而是因難受。
他當不知她的緣由,開口問:“摔傷的話,可要躺下?”
扶萱聞言,哭泣的動作驟停,一雙水洗過的眸子,疑惑地望向謝湛。
本就不甚寬裕的一人坐的位置,多擠上了他這麼一個身量高大的人,現下二人已經是緊緊貼在一起。
還躺?
要如何躺?
莫非他要屈駕坐別處去,給她騰個地方?
下一刻,她便知曉自己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