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議潮扶著船艙的門,腦海中浮現出黎明時對南寶衣說過的話:
——以名門沈家的榮譽起誓,除非我死,否則,我絕不會讓她出事。
他臉色蒼白,眼睛卻是血紅的。
四周的廝殺場景消失不見,他的視野裡,只剩下被抱得越來越遠的小公主,小公主撕心裂肺地啼哭,不停揮舞著白嫩嫩的小手。
那是蕭道衍的親女兒。
明明對蕭道衍並無好感,明明對南寶衣也無好感,卻不知怎的,他竟格外疼惜他們的小公主。
沈議潮自嘲:“算我犯賤……這條命,捨去便捨去了吧。”
他豁出去般咬緊牙關,驟然拔出腹中那把匕首。
他腳步踉蹌卻匆匆,趕在那個士兵離開漁船前,從背後一刀插進了他的脖頸。
鮮血橫流。
沈議潮抱住小公主,靠在船舷上虛弱地喘息。
嬰兒的啼哭聲很快引來大批士兵,宛如嗅到肉香味兒的惡狼。
他們興奮地一擁而上。
人影幢幢。
沈議潮以一身之力與他們爭鬥,明明是生死存亡的危急關頭,卻不知怎的,思緒竟然不自覺地飄遠。
幼時,阿兄總想帶他一起學武。
可他嫌學武辛苦,他更喜歡跟著姑母學習兵法謀略。
後來住在錦官城時,煙煙也曾說過想教他武功。
他嫌蹲馬步顯得自己不文雅,也不肯學。
如今想來,如果當初學一點拳腳功夫就好了,至少,至少現在不會如此被動……
他出神的功夫,阿醜宛如一把通往權勢名利場的鑰匙,被所有士兵爭奪。
爭搶之中,不知道是誰手滑,她啼哭著,被整個扔進了茫茫江水之中!
甲板上安靜了一瞬。
下一刻,白衣染血的年輕郎君,想都沒想直接翻身躍進江面!
北岸的戰船逐漸靠近。
站在船頭的沈行書,眼睜睜看著遠處那抹熟悉的白色身影墮入江中,只濺起大片水花,旋即徹底消失在茫茫江面上。
也是朝堂上、戰場上經歷了風風雨雨的老人。
他臉色慘白,驚叫一聲,暈厥著往後仰倒。
……
正是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