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沐婉的淚珠自臉龐滑落,打溼了蔚藍的桌布,李二蛋忽然放手了,他認輸了。
放手的那一刻,李二蛋彷彿看見孫沐婉藏在臂彎裡臉露出了一絲邪魅的笑容,恍惚既逝。
李二蛋內疚許久,她親手掐哭了孫沐婉,但為什麼孫沐婉會偷偷地笑呢?他不懂。
李二蛋很在意,可孫沐婉並沒有生氣,她依舊笑得很開心,沒有緣由的開心。
距離高考還有十天,木蘭第四中學週六下午四點半便放了學。李二蛋覺得不能再等了,成敗就在今天!
李二蛋收拾書包時故意磨磨蹭蹭,慢手慢腳,終於將其他同學都熬走了,孫沐婉倚著門欄耐心地等他。
兩人放學還是一起走,雖然尾隨孫沐婉的變態再也沒有出現過,李二蛋自然是對那人充滿感激之情,他真的想見他一面,面對面的,真誠的道謝。
李二蛋收拾書包時像患了帕金森綜合徵,手抖個不停,下樓梯時則像是高位截癱,老半天都邁不開腿,孫沐婉似乎察覺到了異樣,但她沒有疑問和不耐煩,只是安靜的等待。
高位截癱的李二蛋終於挪出了教學樓,剛來到操場,他又變成了啞巴。木蘭第四中學的操場小的像是善嫉女人的心胸,李二蛋數著地磚慢慢地走,一分鐘後也會走出校園。
李二蛋突然冒出一個想法:日後發達一定給木蘭第四中學捐贈一百萬,擴大校區,必須擴大校區,這狹小的校區不知毀掉了多少姻緣。可這錢怎麼捐呢?捐給教育局嘛,不行不行,捐給校長嘛,那還不如捐給教育局呢!
李二蛋陷入了糾結的泥沼,險些忘記今天要做的事。
“趙女士!”
“咋了?”孫沐婉有些嬌羞,低下了頭,嘴角泛起淺笑。
突然之間,李二蛋猛烈咳嗽起來。木蘭第四中學緊鄰香料批發一條街,操場上時不時瀰漫著花椒,八角,茴香,桂皮,麻椒,燒烤料的味道。學生們對此抱怨連連,直到他們畢業離開時,才會驚奇的發現,這味道,挺好聞。
聞了三年香料味的李二蛋為什麼偏偏在那日被濃郁的氣味嗆到?
“嗯,那啥,你是不是有話對我說?”孫沐婉開口了。
“啊,哦,那個,是哈,好像有……。”
“那你說吧,我聽著。”孫沐婉的臉比火炭還要紅。
“那個,嗯,就是,就是我那個,有個事吧,想告訴你”
“好。”
就在那一瞬間,李二蛋覺得孫沐婉美若天仙,雖然木蘭第四中學的學生都身穿土氣的大紅校服,但孫沐婉穿上紅校服像豔麗的晚霞,李二蛋穿上紅校服像是一塊紅磚,鋪路的紅磚,不是金磚。
“孫沐婉,借我紙,我要去拉屎,你別等我了。”李二蛋跑回了學校,連紙都沒拿,他像是一隻失去龜殼庇護的烏龜一樣軟弱自卑,他拼命地跑,風聲從耳邊呼嘯而過,湮沒了孫沐婉的呼喚聲。
那天晚上,李二蛋在他那已經寫的密密麻麻的小本子上找到一塊空隙,寫下: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高考結束,李二蛋滑檔,只和第一志願相差兩分,動點的題,他沒能做上。
他和孫沐婉曾經約定一起去一個滿是冰雪的地方。造化弄人,李二蛋來到了中國南方的一個城市,那裡一年四季都是夏天。
兩年後,李二蛋收到了孫沐婉的禮物。
那是一隻孫沐婉親手縫製的不知名生物娃娃,三分像熊,兩分像狗,四分像猴,一分像孫沐婉,這娃娃渾身上下充滿了後現代藝術和抽象派藝術的氣息,娃娃的背部繡了幾個歪歪扭扭的字母:&niss you.
&niss當名詞用時有兩個意思,一個是想念,一個是錯過。
“操!晚了!我真是垃圾!我就是傻逼!”
李二蛋在江畔嘶吼,任由淚水橫流,他將那娃娃猛地擲入了緩緩流淌的江中。只是一脫手,他就後悔了,然而他也沒有跳江撈娃娃的勇氣。
李二蛋以為結束了,老天眷顧了他一次,他以為對了。
那天晚上,李二蛋找出了那本塵封的詩集,沒有哭,沒有鬧,他很平靜地讀著:
我是李二蛋,你是孫沐婉,煌煌不知秋,擁然此木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