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瑞迎上杜思赤紅的雙目,面無表情問道:“杜按察使不服?”
杜思昂著脖頸一言不發。
海瑞不再去看他,反而面朝一眾三司官吏,眼神一一掃過,碼頭上氛圍越發躁動不安了起來。
他緩緩開口道:“杜按察使問得好,他何罪耶!?”
“本官正要替聖上問一句,布政使、按察使、都指揮使的諸位……”
他面朝北方,一字一頓。
“朕將一省運轉,軍政刑獄,悉數交予了你們,卻在湖廣境內發生如此滔天大案!”
說到此處,語氣已經帶著森然寒意:“你們,知罪否?”
話音一落。
三司數十名官吏如同被按下開關一般,立馬跪倒在地!
黑壓壓一片,異口同聲:“臣等知罪!”
海瑞視線掃過眾人,他當然明白這些人並非都與張楚城案有牽扯。
方才被他摘掉烏紗的三司長官,也未必都有罪。
但,下到地方辦事,開門見山也好,敲山震虎也罷,這個威不得不立。
至於得罪人?
他如今已經是孤臣,得了皇帝十分的信任,哪裡還會顧及是否會得罪人!
海瑞也不讓官吏起身,只是示意太監孫隆宣旨。
孫隆連忙上前,喚人抬過香案。
又展開聖旨,一板一眼念道:“朕沖齡踐祚,長居深宮之內,識略寡聞,不明天下疾苦;端坐九重之尊,天高曠遠,弗悉海內實情。”
“特以督撫、巡按,周行省方,遍察民瘼,充朕之耳目,補朕之闕漏。”
“然,朕聞湖廣有賊,行謀逆之舉,膽敢驅使匪徒,攻伐縣廨,火燒欽差!猖獗叛逆,肆行無忌!”
“豈非摧折朕之羽翼,壅蔽朕之聰聽?”
“刀兵加於欽差,是何異於加於朕躬?是可忍孰不可忍!?”
“特命掌宗人府事鄔景和、錦衣衛都指揮使朱希忠、僉都御史海瑞、都給事中慄在庭,巡按湖廣,徹查此案!”
“經行省內,便宜行事!”
孫隆一氣呵成,唸完這道聖旨,便默默站回了一旁。
碼頭外間,是林立的營衛,殺氣騰騰。
營衛包圍著的眾人,則是跪倒一片,大汗淋漓。
是可忍孰不可忍……果真是好激烈的措辭。
這是要是掀起謀逆大罪,瓜蔓牽連了啊!
尤其是欽差一行人,御史、給事中、勳貴、宗親等四人,身份可謂全方位的覆蓋。
幾乎赤裸裸地宣告著——無論這次涉案的什麼人,都在五行之中,一個也別想跑。
都做到這個地步了,不殺個人頭滾滾怎麼收場!?
跪伏聽旨的三司官吏,無不惶恐震怖,不知所措。
甚至於某些有牽扯的官吏,更是忍不住顫抖起來。
便在這時,陳瑞突然起身,慌忙開口道:“天使!此事乃是岳陽王府,輔國中尉朱英琰所為!”
“我與巡撫趙賢、巡按御史舒鰲、都指揮使詹恩,親自查明的此案!人證物證俱在,決無差錯!”
“說與天使知道,也還請陛下息怒。”
由不得他不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