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這個有所虧欠,要補償一番,就屬於仁德天子了。
朱翊鈞擺了擺手,讓張宏給人扶起來。
他想了想,終於劃下道來:“朕金口玉言,也不會以你忤逆就收回恩賞。”
“蘭臺和乃父的事,朕會下條給內閣議論。”
王世貞千恩萬謝:“陛下隆恩!臣萬死難報!”
朱翊鈞搖了搖頭:“不要你萬死。”
“除了釋意禮記外,還有一事,一併託付給王卿了。”
王世貞面上苦笑一閃而逝:“臣恭聽。”
皇帝這語氣,顯然又不是什麼簡單的事情。
要不是安葬父親是他一生執念,也就是所謂的“有百樂不能勝一苦”。
他明日就得稱病不朝,甚至直接掛印歸鄉。
這小皇帝,實在是涸澤而漁。
朱翊鈞放緩語氣:“倒不是什麼複雜的事。”
“通政司去年新辦了個報紙,其上偶爾會連載些。”
“先前都是國子監的李贄跟陶大臨,以及吏科的慄在庭,三人輪流更新。”
“如今慄在庭欽巡地方,陶大臨另有差遣即將脫不開身,朕只好勞煩王卿能者多勞了。”
這傢伙,寫金瓶梅一套一套的,如此雅俗共賞,豈能不物盡其用?
王世貞反倒是意料之外。
寫?就這種小事?
還以為又是剛才那種程度的為難事。
債多不愁,比起方才,這就輕鬆多了。
不過……
王世貞似乎又想起什麼,臉色閃過一絲猶豫。
“臣遵旨。”他下拜,遲疑著問道,“不知陛下所說,是何種?”
因為起源與受眾的關係,流傳市井的,大多是情色讀物。
哪怕他堂堂文壇盟主,也得迎合市場。
否則,若只為了折辱東樓慶,他也沒必要寫這麼多的場面。
如今皇帝召他寫文,別是看過他佳作,心癢難耐,故意暗示吧……
好在皇帝不知道王盟主在想什麼,否則今日就不好收場了。
朱翊鈞適當露出笑容,解釋道:“說起來,也算跟王卿蘭臺本職沾邊。”
“朕神往我朝開國之風雲。”
“仰慕太祖皇帝篳路藍縷,削平天下。”
朱翊鈞說到此處,收斂笑容,認真道:“王卿,可否為我朝開國之時,作一部英雄傳?”
這事是李贄的提議,為此他壓了半年,來鋪墊和準備。
驅逐韃虜,恢復中華的口號,可是本朝率先提出——此事經由兩次驗證,在意識形態上,無不是所向披靡。
再加上開局一個碗,開闢一朝的傳奇故事。
難道不是凝聚共識,捏合想象共同體的絕佳藥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