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運門外,校場。
午後本就是學習御射的時候,只不過今日將海瑞一併帶了過來。
大片空地上,京衛武學的子弟們,正賣力地表演著,以期能像之前的幾名幸運兒一樣,入了聖上法眼,一步登天。
馬術、打拳、拉滿大弓,形形色色的自我表現,不一而足。
見皇帝來了,這些子弟們紛紛行禮。
朱翊鈞面色和藹地讓他們繼續,自己則跟海瑞在景雲門前站立著。
他喚過一名太監到近前,吩咐道:“去,把人叫過來。”
趁著太監去叫人的空檔,朱翊鈞跟海瑞解釋道:“此前我皇考每每思及徐階之事,便悔不自已。”
“而後更是一再教導朕,但有類似的事,要引以為戒。”
“卿此次去兩淮厘稅,必然比前些年徐階歸田之事,更為激烈。”
說到此處,海瑞立刻就明白皇帝要做什麼了。
他看了一眼校場,有些遲疑:“陛下愛護微臣,臣銘感五內。不過……會不會有些過了?”
皇帝單獨為他組了個三法司。
又劃下道來,接過了最難啃的勳貴皇親,以及四品及以上大員。
還生怕他過剛易折,敦敦囑咐他不必竟全功,有個四成功果,便是天大的功勞。
已經做到這個地步了,竟然還要給他海瑞配親衛!?
君父君父,天地良心,海瑞第一次感受到父愛!
朱翊鈞卻渾然不覺地搖了搖頭:“朕雖未親自去過地方,卻也明白什麼叫‘民變’,什麼叫‘嘯聚’。”
“海卿,事情一次沒辦成,還能有二有三。”
“若是卿折在了兩淮,朕可就要痛徹心扉了。”
海瑞默然。
思緒卻是已經飄遠——這一次,他當真沒有退卻的餘地了。
皇帝說第一沒辦成,還能再二再三,但海瑞捫心自問,他自己能接受嗎?
他看著這位少帝,心中盡是感慨,無以為報啊。
什麼兩淮大人物,什麼南直隸高官,什麼皇親國戚。
他海瑞,如今是領了取經任務,此去西行路上,他決心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二人靜立當場,各有思緒。
不多時,太監便領來了數人,紛紛跪地行禮。
海瑞一看幾人跪地行禮,立馬知道要麼是勳貴,要麼是武將——文臣不會這般大庭廣眾動不動就跪拜。
他不著痕跡開始打量眼前幾人,暗自猜測幾人身份。
好在朱翊鈞沒有賣關子,他讓幾人免禮後,開始與海瑞分別介紹。
“這是京營總督顧寰的副將,焦澤。”朱翊鈞指著一人。
勳貴武臣沒這多瞎講究,沒必要介紹表字,甚至都不一定有。
海瑞看著面前這位虎背熊腰的壯漢,心中忍不住暗讚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