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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是好聖君。
張居正步履從容,從東偏殿走了出來,心中卻不平靜。
這位皇太子,果然如他所料,有參政攬權之心,昨日之事,也都是有意為之。
這才十歲啊,就有這份心智,操持權柄,城府深藏,了不得!
比起這位皇太子,他張居正十歲的時候還在……哦,好像都能寫策論針砭天下了,連巡撫看了都賞識有加,那看來還是差一點。
不過,更顯了不得啊,能跟他張某人相提並論,這位皇太子,怕是國朝二百年以降,僅晚於英宗的早慧之君了吧。
若是這位新君,哪怕有一半心思放在正經路數上,那真是天下之幸。
至於現在……
他看向身旁的小太監,開口道:“去告訴馮大璫,讓他提防點張宏。”
話說得隱晦,馮保卻必然能懂。
沒錯,馮保的盟友,就是他張居正!
否則,他怎麼敢在文華殿這種耳目眾多的地方,試探皇太子。
否則,馮保又怎麼能得到高拱彈劾上奏的訊息?
結交豎閹,閣臣大忌,文臣之恥。
但他不在乎!
要做大事,焉能惜身?
高拱都知道推行新政必須大權在握,不惜打壓閣僚,排斥異己,他張居正還能不知道?
什麼好人壞人,清流濁流,愚人之見!
他張居正不是隻會空談的清流裱糊匠,他是循吏!
能做事,挽天傾的循吏!
為此,他不惜結交豎閹,背刺金石之交,他知道,高拱救不了大明朝!
為此,他不惜窺探聖心,孩視天子,他害怕,他怕這最後的機會,又遇到一個不顧天下的聖君!
他已經不再年輕了,斑白的兩鬢告訴他,這是他最後的機會。
身後事,身後名?大明朝危在旦夕,他想不到這麼遠了。
要讓大明朝在新法的祭祀中浴火重生,君上的權柄,閣僚的野望,士紳的貪婪,乃至於他自己的性命,統統都可以作為擺上檯面的祭品!
大明朝,必須要在他手裡起死回生!
張居正就這樣背對著朱翊鈞,步伐堅定地,一步步,走出了文華殿,走回了內閣。
注1:“邇來法紀漸弛、習俗日渝、此正久安之患。雖有治安之名而無其實,無危亂之事而有其理,所謂遺大投艱於此者也。”——《皇明經世文編·卷二百五十四·三幾九弊三勢疏》
注2:賴建誠.邊鎮糧餉:明代中後期的邊防經費與國家財政危機[M].浙江大學出版社,2010.
注3:周伯棣.中國財政史[M].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
注4:劉孝誠.中國財稅史[M].中國財政經濟出版社,2007.
注5:楊慧.1719世紀中英財政收入和支出結構比較研究[D].東北師範大學,2013(02.
注6:需要說明的是,張居正口中的人口數是明朝官方統計,按照現代人口學大模型計算的話,隆慶六年的人口,應在一億五千零九十一萬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