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沒外人,和你小時候一樣,叫舅舅吧。”
“長寧年幼不懂規矩,經常冒犯舅舅。好在舅舅多有海涵,不與孩童一般計較。”
皇上回眼瞧了瞧榮長寧:“不過說起來也是,年初宮宴上我才想起來,你都到了議婚事的年紀了,也長這麼高了。這麼些日子不見,是該生分了。”
“舅舅說的是哪裡話?”
“最近府上日子好過嗎?坐。”皇上隨擺叫榮長寧坐到案桌對面,小太監上來斟茶,榮長寧低聲回答:“家中一切都好。”
“你性子淡,不愛求人。年初帶了兩壺梅花釀,意在求朕為你指婚。當時朕心裡倒沒想那麼多,不過近日細裡合計,是不是你在後院過得不安寧?”
那個時候,家裡的人都快忘記他們姐弟三個是聖上的外甥外甥女了,任由徐雲翹那隻哈巴狗踩在自己身上。想起那段日子榮若捱過的打,榮長寧便恨的緊。
可恨歸恨,榮長寧心裡也清楚聖上與自己說這番話太過趕巧,相比自己心中的憤恨,保全侯府更為緊要,於是回答:“沒什麼不安寧的,只是到了一定的年歲,不曾尋到合適的夫家。母親一去要守大喪三年,這三年是定不下事的。可三年過了,長寧的年歲……自然得請舅舅做主頒道聖旨出來震一震。”
“哈哈哈……你膽子不小,竟敢打起朕的主意!”
見到皇上笑著榮長寧也垂眼跟著笑:“那長寧也沒別的法子了。好在舅舅替長寧掌過眼了。”
“白楚熤確實是個好孩子,只是有的時候莽撞了些。年輕氣盛,倒也無妨。只要你們姐弟幾個日子過得好,對你母親才算是有了交代。前陣子海慧寺的事,也是礙著白家不全佔理,遂沒辦法給你個交代,現而出了李家這檔事。你怎麼看?”
榮長寧反覆在心裡揣度面前這位萬人之上的舅舅,最後徐徐開口:“舅舅治國有道,對外張弛有度對內賞罰分明,定會做出最好的決斷。長寧愚鈍,並無見地。只是可惜李家大小姐花一樣的年紀。”
“小小年紀別的沒學會,那些恭維的話倒是說得很漂亮。”面前天子輕舒一口氣:“罷了,事涉朝堂,不為難你了。”
聽到聖上這樣說,榮長寧也算是在心裡鬆了口氣,隨後又聽他講:“聽白楚熠說,冬月裡要隨你去趟禹城。”
“是,長寧每年要去禹城鷹嘴峰祭拜六舅舅和六舅母。將軍聽了,直說不曾領略六舅舅英雄氣概,只覺得遺憾。”
“禹城山高水長,有他伴行朕也算放心。但得等這事了了。”
“自然是公務要緊。況且離冬月還有一個月呢。”
“若是一個月,這件還沒有了結呢?”
榮長寧忽而抬眼直視聖上,龍袍之上的臉不怒而威,高深莫測。榮長寧彷彿聽出聖上並非在問這件事,而是在問自己是否願意叫白楚熤身涉其中。
可就算榮長寧不願意,白楚熤不是也去穆王府拿人了?想到這榮長寧垂下了頭:“將軍說,白氏一族就是聖上手裡最尖利的槍。聖上所指便是白氏心之所向。若是這件事一月之內還不能了……就算是長寧很想將軍能一同前往禹城,將軍也是不肯的。”
聽到榮長寧這樣回答,聖上心中多有緩,往後便有一句沒一句的問些家常話,下下棋品品茶。
榮長寧步步為營如履薄冰,每個問題都在心裡掰開揉碎想上一時才做回答,生怕自己漏掉了哪層意思,一個不小心將偏帶了榮家白家。
可榮長寧就是繃緊了自己的一根弦,連自己剛才有多擔心白楚熤都給忘了。直到太子殿下回宮,榮長寧得以和長姐一起回府,這會天已經漸黑了。
一下車榮長寧便扶著長姐,一路去了擷蘭。手裡拿藥酒揉著長姐青腫的膝蓋,一邊在心裡想著白楚熤的差事辦得如何了。
心不在焉的,手上就失了輕重,疼的榮苓‘嘶’了一聲。
榮長寧趕緊停下手裡動作:“我……我揉得重了。”
“不打緊。”榮苓搖搖頭輕嘆了口氣,放下自己的裙角。
“到最後皇后娘娘都沒有叫長姐起來?”
“嗨……”榮苓苦笑了下,燭火下雙眼顯得有些無奈:“我能怎麼辦呢?都說婆母是天生的剋星。何況我這未來的婆母還是一國之後,太子殿下又不是親生的。”
“她本是中意李家大小姐,一直覺得是長姐搶了她李家太子妃的位置。如今鬧出這樣的事,是得帶些怨恨。”
“可我又能如何?若是李家大小姐足夠貞烈一朝以死明志,聖上早就下旨拿了蕭正譽,也不會等到今日丟這麼大的臉,活也活不下去。更不由得蕭正譽出來禍害這麼多人。”
榮苓這話說得滿是怨氣,咬牙切齒像是要把李家生吞活剝了好解今日之不快似得。戾氣重到榮長寧差點以為那個柔弱大度的長姐被人調了包。
說起來也是跪了整一日,心裡是該有些怨氣。榮長寧仔細勸說到:“畢竟人命一條,死者為大,長姐莫要計較。那些話也不要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