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電話,秦方遠一時愣住了。
晚上十點半,湯姆準時趕過來了,他進來時夾著一股寒風,還沒等小木門關上,就呼的一下衝進來。他看起來灰頭土臉的,鬍子堅挺地長著,一看就沒有刮,而頭皮還是那麼亮。
“怎麼回事?”待湯姆屁股落在單人沙發上,秦方遠就迫不及待地問,“今天上午召開的會議就沒見到你,我還納悶了。”
“唉,一言難盡!”湯姆看著秦方遠,欲言又止。沉默半天,湯姆還是憋不住了:“這個娘們兒把我給開了。”
“為什麼?”一丟擲這個問題,秦方遠就有些後悔,這不是和尚頭上的蝨子明擺著的嗎?董事會早就對經營管理團隊耐心耗盡,已經不僅僅是不滿了,但秦方遠仍有些納悶:“事情很突然啊!”
“唉,不受信任就得走,我們都是成年人,心裡明白。”湯姆話中有些悲壯,“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也許是命運輪迴。當初湯姆跳離忘不了傳媒,周易財就預言湯姆在銘記傳媒待不長,那句話一語成讖。不過不同的是,這次湯姆不是主動跳槽,而是被裁掉,兩者之間似乎有較大的不同。
“對不起啊,當初你帶人進來的時候,我還在背後打你的小報告,竭力反對你。”想起去年那樁事,秦方遠表達了歉意。
“咳,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我早就知道了。”
秦方遠納悶:“哦?你怎麼會知道?這話我只跟董事長說過。”
湯姆反而看外星人似的看著秦方遠:“你前頭說的話,她轉頭就告訴我了。她心裡留不住話,這你還不知道?”
這下子輪到秦方遠鬱悶了。
湯姆說:“這次她是讓人力資源打電話給我說的這件事,她不直接給我打,我也就不給她打了。對了,我想問問,我那痔瘡藥廠的客戶轉讓給誰比較合適?”
“只要留在公司,轉給誰都行。”秦方遠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
“那怎麼行?隨便給誰,那都是銀行提款機啊!”
“對方不是嫌棄我們點位不夠,播放質量不好不投了嗎?你那個1000萬的合同不是還有300萬給退回去了,哪有未來的合作機會?”秦方遠比較奇怪。
“也不是。”湯姆說起話來吞吞吐吐,“我是想,這個客戶不能交給其他人,交給自己人安全些吧!”說這話時,湯姆沒有抬頭看秦方遠,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秦方遠注意到茶杯裡的水較劇烈地晃了一下。
湯姆竭力掩飾著,很快調整了情緒,提議說:“那轉給肖南吧,她應該是我們自己人吧。”說完,他對著秦方遠詭秘地一笑。
秦方遠不知道他笑什麼。突然,他想起了一個傳聞,說是曾經在一次公司聚會上,肖南和湯姆消失了兩個多小時,有人神秘地說,看見湯姆和肖南在玩“車震”。之前,他根本不相信,也不好意思問。肖南也不是這種人,除非有別的原因。
“方遠,我一直把你看成是我的兄弟,我拜託你一件事,你幫我照顧好肖南。這個丫頭嘛,雖然說話尖刻,但人很善良。”
拜託我照顧肖南?秦方遠瞪大了眼睛,心裡充滿了確認傳聞後的吃驚和沮喪。
“我知道你為什麼這麼看著我,實話說吧,我和肖南那傳聞是真的。”湯姆畢竟是**湖,有時候戳破了那一層紙反而使事情變得更安全。
不知道說什麼好,秦方遠乾脆不說話了。他明白了湯姆為什麼把這個重要客戶交給肖南——實際上,秦方遠沒有完全明白,也是很久以後才恍然大悟:湯姆轉交這個客戶給肖南的深刻含義,不是照顧肖南,而是涉及一樁隱秘事件。
與湯姆分手後,秦方遠回家衝了個澡,然後把疲憊不堪的身體扔在兩米寬的大床上。很快,秦方遠就進入了夢鄉——失眠已經有些日子了。
好夢不長,接近一點的時候,秦方遠的蘋果手機又急劇地響起來,把他吵醒了。電話是石文慶打過來的,一下子把秦方遠搞得睡意全無。
石文慶劈頭就問:“你在公司得罪什麼人了嗎?”
秦方遠一頭霧水:“此話怎講?”
石文慶就點明瞭:“你負責收購的深圳焦點傳媒出事了。”
“出啥事了?”秦方遠非常奇怪,“收購盡職調查是我負責,所有法律和財務調查都有專門報告,但我對這宗收購持有不同意見,因此沒有在內部收購檔案上簽字。再說,這輪收購不是經過董事會批准的嗎?無論收購程式還是收購條款,都是公開、透明、合法有效的。”
石文慶說:“有人懷疑收購有貓膩,你們從中牟利。”
秦方遠聽了非常生氣:“扯淡!我堂堂正正!我怎麼可能幹那種事兒?不行,我明天一定要跟董事長談清楚,究竟是誰在背後散佈謠言,找出來對質!”
石文慶立即制止:“目前還只是傳聞,你不要打草驚蛇,他們其實蠻相信你的。你去找張董事長,那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還是以靜制動,靜觀其變。現在是非常時期,要冷靜。”
掛了電話,秦方遠憤怒到極點,握手機的手都有些哆嗦。在國內外受教育多年,他認為人最重要的品質之一就是誠實和不貪婪,所謂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這也是華爾街提倡的基本準則之一,沒想到卻被人如此猜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