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霧散開時,常夏發現了不同尋常的景象。
血色月輪高高掛在天空,依然飽滿欲滴。
數米之外的霧依然沉重濃厚,內中彷彿有東西蠢蠢欲出。
噩夢空間的濃霧覆蓋得很是奇妙,它遮擋了大部分空間,僅僅留下一段大約長達三十米的街道,空空蕩蕩,以及街邊一座只有幾個房間亮著燈的七層酒店,彷彿是用摳圖筆,從畫上特地摳下來那麼一塊似的。
而常夏就站在酒店的大門前。
……這又是誰的噩夢空間?
看起來是個孤獨的人。
那就要小心點了。常夏扯了扯嘴角,街道空空蕩蕩,群魔亂舞的喧囂聲不知不覺消失殆盡。常夏右手抽出甩棍,左手抓住不鏽鋼拉手,小心地推開了酒店大門。
前臺並沒有人,準確地說,整個酒店大堂都沒有人。行李車突兀地停在大廳中間;記錄簿翻開著,筆擱在一旁;保溫杯的蓋子沒有擰上,依然熱氣嫋嫋,散發咖啡提神的味道……但是,沒有人。
就好像人們突然消失了。
常夏正在四下探查,突然一陣心驚肉跳,他剛抬起頭,就聽見一聲尖叫:“別——”
耳邊風聲作響,一支弩箭幾乎貼著頭皮劃了過去。
常夏那一刻止不住地冒出冷汗,噩夢空間的兇險超出他的想象。
他還沒有其他動作,下一刻,一條繩索從天花板落在他面前,一個人蕩在繩索上,不由分說一腳把他踹倒。行動之迅速,令常夏視網膜上只留下對方一頭紅髮。
常夏狼狽地打了個滾,臉頰火辣辣地痛。他還沒停穩,一聲大笑傳來:“抓住了!”話音落下之際,一把長刀抵在他脖頸,一隻靴子死死踩著他後心。
常夏感覺自己肋骨都快被壓斷了,疼得全身冒冷汗,他費力地往上看,對上一雙兇狠的眼睛。
酒店大堂的光線柔和而不陰暗,他看得清清楚楚,對方五大三粗全副武裝,卻是個活生生的人。
——這裡為什麼會有活人存在?
——說好的噩夢空間呢?
——喪屍呢?
常夏狠狠一咬自己舌頭,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看來,這個噩夢的主人不但孤獨,而且在害怕。
“失算……”努力平復急促的心跳,飛快地重新做規劃。
這種情況下,一般人會覺得,目前只有兩個選擇:承認自己是個新手求保護,或者,裝作一個老手獨自作戰。
剛才踹常夏的紅髮青年一邊收著登山繩,一邊說:“沒發現其他人,老大,怎麼處理?”說著在常夏面前蹲下,捏著他的臉,“哎喲老大,這傢伙是個生人啊!”
踩著常夏的老大嗤笑道:“我帶了好幾次狩獵隊,妖鬼偽裝人也不是沒有。既然玩就要玩盡興——叫池暖來殺了他。”
——狩獵隊?
——妖鬼?
——偽裝?
——殺人?
常夏一怔的工夫,樓梯處腳步凌亂,匆匆跑下兩個人,前面是位三十來歲的少婦,而後面跟著一個十八九歲的短髮姑娘。
常夏餘光掃了一眼,一共四個神智清醒的大活人?
看著胸前款式一樣的徽章,還是個小隊?
他的目光在少婦臉上多停留了半秒。
並不是他對少婦有什麼想法,而是那四個人裡,只有少婦的表情和其他三人不一樣。無論是老大還是紅髮青年,抑或短髮女,眼神裡全是兇狠,而少婦則滿臉擔憂和驚慌。
擔憂,因為同情。不安,所以驚慌。
他把思考“噩夢空間為何從打喪屍變成狩獵”放到一邊,保命是現在首選。
打,肯定打不過。不打,怎麼脫身?
常夏從老大的話裡捕捉到一個關鍵詞:“玩”。
他們把殺人當成遊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