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異想天開,我卻只覺得刺耳。
“別跟我開玩笑。”
“我沒有。”
我穿好衣服,綰好散落的碎髮,從銅鏡裡看見他一臉的認真,心裡堅硬的城牆剎那間裂開了一條縫。
外頭的人又催促了一遍,趙穆清隨口答應著,眼神始終落在我身上。
他在等我說話。
我跪地伏身,“我想求郡王一件事。”
趙穆清沉默,沒有搭話,但也沒有拒絕。我繼續往下說“我的侄兒承瑞被押解入京後,不知關去了哪兒,請郡王幫我找一找他。”
“我生平最討厭別人求我辦事,好像我是什麼唐僧肉,妖魔鬼怪都想咬一口。”
趙穆清臉色微變,音調冷得發寒,他懶洋洋的倚在窗邊,隨手拿起桌邊的一方鎮紙,左右把玩。
“我們可以做交易,便不算我求你。”
我被他的氣勢震懾,嚥了咽口水,勉強圓了回去。
在江南時我就聽過他小魔王的名號,他是賢王第三子,母親雖為繼妃,卻乃前朝皇族柴姓嫡女,其母族勢力深不可測。
曾有聞言,說他當著丞相的面,強逼一名官員自行挑斷左手手筋。
“要談交易,好像也輪不到你先開口。”
我聽得心驚,卻見趙穆清丟開鎮紙,朝我勾勾手指,我連忙跪走到他面前。他略略俯身,陽光從他頭頂灑下,他的眼眸充滿著玩味和炙熱,“你跟我吃席去。”
“什麼?”我詫然,驚訝的望著他“就這麼簡單?”
“你想要多複雜?”
窗外的說話聲縷縷傳來,外頭的人又要開口,才喊了一聲“三爺”,就被趙穆清一句“閉嘴”罵了回去。他朝我伸出手,我遲疑片刻,看著被光芒照耀著的,修長又指節分明的掌心,緩緩的抬起了自己的手——被他一把抓住,拽起身來。
吃席有何難,難的是要站在趙穆清的身後,接受萬眾矚目的審視。
而我,是個官妓。
設宴的露珠亭就在麗正院後面,只隔了一重高牆。
趙穆清帶著我從窄門出,繞過一叢假山,眼前豁然開朗,只見數畝桃樹花開正盛,風過花瓣漫天飛舞。
花林之中,兩處碩大的亭閣相對而建,以小溪流水為界隔開。
左邊落座男賓,官位高的簇擁在賢王、郡王身側,官位低的就在旁邊端酒倒茶,拍須溜馬使勁兒奉承,隨時關注著幾位皇族的言談和動向,琢磨著如何才能搭上話,露一露臉。
趙穆清帶著我登場時,女客這邊起了喧譁。
其她的人我不認識,但武月如和齊書寧卻是先前同我結了樑子的。高官們對我的出現並沒有感到詫異,畢竟趙穆清早已成年,又是手握重權的皇族,身邊怎會少了女人?或許已經有人認出了我,但明面上誰也不會挑破。
驚起風波的是女客這邊,因為這裡面,想要嫁給趙穆清的小娘子、或者想要將女兒許配給趙穆清的官眷,不止一個兩個。
閨閣裡的明爭暗鬥、血雨腥風,有時遠比朝堂鬥爭更隱秘、更殘忍。
有女官過來相迎,將我引入女客尊位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