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年好大雪,刈麥盼夫歸。
“又要……打仗了……”
一位老者坐在黃昏之下,錘了捶自己的已經彎曲的腰背。
“昨天官兵和我說,村裡,又要徵幾個男丁……”他略有些不好意思,低頭扶了一下額,咳嗽了兩聲,在聚攏起來的村民面前,他說話的聲音低沉了許多。
或許是因為年邁,他的嗓音也應該如此了。
他是村長,亦是,一位年邁的父親。
所有人都陰沉著臉,不再過問徵兵的事情。
“去年,去年打仗的時候,李老三家裡,出了兩個……張老五家裡,出了一個……”
村長沉默了一下,抬起頭來,緩緩的嘆氣。
“情況是這麼個情況……輪到誰……就該是誰……”
他搖頭,也只能搖頭。
他的肺不能夠再抽菸,便也真的沉重的抽著氣顫聲,唏噓了一聲,抱著自己的大腿,坐在村口的老樹根下。
“村裡的男丁……已經很少了……都是娃兒……不能再出去了……”他身邊的老阿婆裡也和他一樣,扶著額頭,看著樹根底下一個深黑色的洞穴,裡面烏黑的螞蟻們正井然有序的將遺落的穀物搬進洞穴。
“出不去了……”村長沙啞的附和,好像他認同自己老婆子的話語而失去了語言,又只能緩緩的嘆息:“出不去咯~”
“這個世道……怎麼了?”
一個平日裡潑辣的婦女在一眾沉默的人群裡吶喊,好像她還搞不清楚狀況,像是個聾啞人一樣裝聾作啞的呼喊。
“你閉嘴吧!妖怪來了!妖怪!是妖怪!”
其實這個小村子裡在帝國的保護範圍內,根本就不可能有妖怪的軍隊可以入侵到這裡來。
那一個呼喊著妖怪的婦人好像是糾正著那個潑辣的婦人,因為妖怪來了,所以要徵兵徵糧供應前線,所以世道才會變成這個樣子。
村子裡沒有妖怪。
即使再怎麼呼喚妖怪,妖怪也不可能從千里之外的戰場跑過來。
跑過來屠殺人類。
就好像他們的兒子,也不會因為自己母親,妻子,兒子女兒的呼喚而回來。
靈魂也不會。
“妖怪……妖怪啊……”村長搖頭嘆息,他好像變成了不會說話的啞巴,一直重複著別人的話語。
“每個村子要出兩個……向隔壁村借兩個不行?”
有婦人提出了疑問。緊緊抱著自家男孩的婦女們齊刷刷的看向她,大家都在一瞬間恢復了沉默,又埋下頭去。
他們就像是一群不再能夠昂起頭來的呆鵝,只能在引頸自戮的時候無所謂的抬一抬,便也就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