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街市原本就比其他城池管理森嚴,已經許久沒有瞧見哪家的錦衣紈褲膽敢當街馳馬,而且還這般毫無章法,無法無天的了。
平日裡東市也算是最消停的一個地點了,可誰知道這倒黴事偏偏就砸在了紅鸞的腦門兒上。
出來替主子買了包糕點,也能險些讓人的馬蹄給踩死。
那一瞬間紅鸞幾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若非是有人相救,她怕是此刻已經斷了那小細腰,一命嗚呼了
在百姓們一疊聲的尖叫聲之中,紅鸞只覺得天旋地轉,自己在一個溫暖的懷抱之中,滾了幾滾。
“楚公子的馬受驚了險些將這個姑娘給撞死啦”有人喊道。
更多的人圍了過來,還夾雜著家丁們的怒斥聲:“狗東西都看什麼看沒見過你們家楚大爺啊啊滾開都滾開撞死個丫頭算得了什麼比得上我們少爺的馬兒金貴嗎”
什麼楚家楚少爺
難道活生生的一條人命,竟然比不過那簪纓世族之家的一匹馬兒
也不知這算是什麼道理
她的心臟劇烈的跳動了起來,呼吸都沉重無比,驚恐的便像是一隻受了傷的小鹿,原先那些熱烈的、狂放的性子,一併被嚇得魂飛魄散了。
那瘋狂席捲而來的驚恐之後,便是莫名其妙的委屈,就像是走在路上,好端端的便踩進了糞坑似的,噁心又不甘。
緊緊護住了她的男子啊了一聲,用那蹩腳的漢話問道:“你沒事吧”
可是如今的她,還哪裡有心思去管有沒有事一下子吃了這個啞巴虧,當真是要氣死了
“你你們”紅鸞在那人懷中抬起了頭來,剛一開口,便沒了原本的氣勢,罵也罵不出來,反倒是聲音顫抖得不停,直接便落下淚來,“簡直是欺人太甚了”
那邊人仰馬翻,可謂是比這邊精彩上個十倍了,暫且也顧不上紅鸞這個小丫頭。
畢竟楚家不知哪位少爺,正抱著那摔倒的馬兒痛哭流涕、揮手怒罵呢。
下人們也都是烏泱泱的圍著他,哄著勸著,還挨著打,一個個全都像是無處犯賤了似的厚著臉皮湊上去,讓主子烏七八糟、不知照著哪裡亂打一通才痛快。
“欺人太甚”男子笑了笑,伸出手來,像是拎小雞崽似的將紅鸞給架了起來,“是我救了你。”
紅鸞抹了一把鼻涕,很沒面子的問道:“你救了我”
“不然呢”男子看樣子比她大上幾歲,生得眉眼深邃,俊朗神飛,眼睛的顏色似乎豆逼尋常人要淺淡三分,加之衣著打扮頗具異域色彩,一看便不是京城之人了。
番邦人
紅鸞先前並未見過番邦人,只知曉有中原翩翩公子、氣度無雙,不知這世上還有這樣驚豔絕倫的英俊少年,一時之間竟是忘了方才的驚懼,直愣愣的望著他。
他說話似乎不太利索,思索半天才蹦出來一句:“你其實很大膽。”
“哪裡大膽了”紅鸞下意識的反問道。
“嚇得滿臉眼淚鼻涕還知道擦一擦,已經比一般姑娘家要好上許多了。”男子十分認真的點評道。
“你有病吧”紅鸞抬袖猛地照著鼻子下面蹭了蹭,小臉通紅,怒道,“瘋子你簡直是個瘋子”
“怎麼能管救命恩人叫瘋子”男子很是莫名的飛起了眉毛來,他想說些什麼,可是漢話不利索,便直接說了母語,嘰裡咕嚕的,聽得紅鸞一頭霧水。
“你在說什麼”紅鸞性子暴躁,原本便讓人給調侃了一下漲紅了臉,這下一著急,更加跺腳催促道,“我聽不懂”
男子看樣子也不是什麼氣質溫潤的貴公子,可卻是與旁人大不相同,和紅鸞溝通無果,便默默用番邦話念叨道:“你是我在天盛王朝救下的第一個人,希望我們以後還能見到。”
說完這句,他便掏出了懷中一朵半隻手掌大小的白牡丹來,想了想,遞給了紅鸞,沒好意思簪在姑娘的髮間。
這是他剛剛買來的花,原先他還認為京城繁華卻難掩浮誇,這般千嬌百媚的花朵定然要配傾城美人,可是如今才發現,就算是一位小家碧玉的京城女子,也與這白牡丹有神似的風韻。
此花,便贈送給有緣之人。
他轉過頭去,看向那人仰馬翻的爛攤子時,再無先前的好脾氣,反倒是陰沉著一張臉,銳利得像是天空翱翔的雄鷹。
楚家那邊已經炸開了鍋,正扯著嗓子破口大罵:“究竟是哪家的丫頭不長眼睛,竟然往馬路中間亂晃,不知道耽誤我們家少爺騎馬了嗎狗東西”
紅鸞到底是個下人,再怎麼受盡路遙的寵愛,也始終是個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