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昀劫後餘生,免不得依舊心驚膽戰,也顧不得顧允月如今究竟是狼狽與否,消瘦與否,便是要仔仔細細的將人給看一看。
直看得顧允月面紅耳赤,低著頭,小聲的抱怨道:“李昀大哥,你在看什麼?”
李昀聞言,這才稍稍回過神來,低低的笑了笑,道:“抱歉,是屬下僭越了。”
顧允月見人這般說,倒像是往日的語氣,心底這才美滋滋的,抬起頭看向了那人。
誰知正好就撞上了李昀那深沉的目光,一下子就能看進人心底裡似的,顧允月頓時手足無措起來,李昀醒來以後,似乎變得不大對勁了。
可是究竟是哪裡不對勁,顧允月又說不上來。
唯有那從臉頰到背脊上一陣陣燥熱,方才讓顧允月知道,以往都是她嘻嘻哈哈的調戲李昀,可是如今那人一個眼神,她便是受不住了。
這可如何是好?
李昀將人給看得夠了,方才徐徐說道:“雖然九公主的美貌依舊不輸從前,可這段時日,顯然是未嘗好好照顧自己。”
此人嘴甜的功力似乎也更上一層樓,鬧得顧允月竟是一時之間分不清他究竟是在誇讚自己,還是在埋怨自己。
她愣了愣,道:“我……我有好好吃飯。”
話音剛落,李昀便立刻捉住了她纖細伶仃的手腕,滿眼都是那濃濃的發現了此人秘密的意味,嘴角微勾,說道:“這叫好好吃飯麼?瞧瞧我們天盛九公主如今消瘦成了什麼樣子?”
顧允月就知道李昀會拿這個說事,不由得又是心煩,又是心虛,垂下了眼睫。
她的手腕在那人掌心裡慢慢被溫熱,心裡也不由自主的暖和了起來,嘴角竟是難以控制的揚起了一抹笑容來。
“原本是一個人吃飯,味同嚼蠟,可是這回就不一樣了,李昀大哥醒過來,就可以陪著我了!”顧允月嘻嘻道。
李昀皺了皺眉,在人額頭上輕輕點了一下,道:“油嘴滑舌。”
“真心實意。”顧允月不甘示弱的揚起了頭。
也不知是心有餘悸還是怎麼,平日裡那最是守禮法的李昀,今日卻是死死的握著顧允月的手腕,就算是調侃過後,也沒有半點要放開的意思,仍舊握在手裡。
他深深的嘆息了一聲,瞧見人如今憔悴得肝腸寸斷的模樣,不由得一陣陣心疼,慢慢的道:“我大概也猜到你這段時間是如何過的了……”
原本李昀也以為顧允月對他的感情,不過是小孩子之間的玩笑罷了。
可是唯有站在赤木信陽的東瀛長刀前時,他才後知後覺的反應了過來,無論那人的感情如何,他卻是真心實意的愛上了顧允月——這段曾經讓李昀最是以為荒謬的感情,終於在他心底毫無保留的噴薄而出。
也唯有當赤木信陽一劍貫穿了他身體時,聽見顧允月那撕心裂肺的哭喊聲,李昀才若有所感,他的深情也並非是單相思。
赤木信陽雖是一個十惡不赦的渣滓,可卻是暗中為人牽線搭橋做了媒,倒也未必是百分百的壞事。
李昀腦中模模糊糊的閃過了幾個畫面,他隱約之間只記得一個女子在肝腸寸斷的哭喊說:“若是李昀大哥死了,那我也不活了!”
夢境和現實合二為一,攪和得李昀心猿意馬,可算是不得不面對這一直以來回避著的感情了。
他不說話,顧允月也不說話。
便只是靜靜的牽著手,相顧無言,一種曖昧而微妙的氣氛在二人之間漸漸蔓延開來。
屋中之人紛紛都在糾結,該如何開口。
屋外卻是旁觀者清,一個比一個還要激動,譬如扒在門口的路遙和顧琮遠,已經開始下賭注猜測誰會率先開口,表達自己的心意了。
路遙一口就咬定是顧允月,直接便道:“小九用情至深,好不容易能再次和李昀相見,一定會率先開口!”
她越說越是激動,好不容易才壓下了那即將揚起來的聲調,繼續趴在門邊偷偷觀看。
透過那一層薄薄的紙,琮王殿下用一隻眼睛悄悄觀望,劍眉高高揚了起來。
他在人耳邊低聲道:“本王保證是李昀,畢竟是劫後餘生,他是當真從鬼門關裡回來的人,再次見到心上之人,勢必會直接將心意表明,了卻此生的心願。”
“嘖。”路遙輕輕搡了他一下,回過頭去,表情糾結的看著他,“你怎麼說的像是李昀又要死了一樣?”
顧琮遠不甘示弱的盯著那女子,道:“有麼?本王只不過想表達李昀的心意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