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不能這麼說。”路遙皺了皺眉頭,發現到底是不能和顧琮遠提起有關蕭貴妃的事情,否則一定就會踢到鐵板,不由得心虛的洗吸了吸鼻子,心道這母子二人的事情以後還是交給他們自己慢慢消磨為好。
一提起那年輕時風流成性的母妃,琮王殿下的臉色便異常的精彩了起來,連聲音都不由自主的壓低了下去:“告訴我,她和你胡言亂語了些什麼?”
路遙頗為頭疼,抬手捏了捏眉心,嗓音有些悶悶的,像是要感冒一般:“哎,我的王爺啊,她終究都是你孃親,這世上總不可能有孃親在自己兒媳婦面前說兒子壞話的吧?”
顧琮遠怔了一下,顯然是認為言之有理,但是他絕不可能輕易對這件事情表示贊同,便冷哼了一聲,遂沒有了任何的下文。
路遙扭過頭去,細細的打量起來這男子的側臉,不得不說,他可真的是繼承了蕭貴妃的良好基因,連弧度幾乎都是一模一樣,除了那鼻樑神似皇上的高挺俊朗外,竟然還有一些蕭貴妃的冷豔之感。
有這樣的天然優勢,連樣貌幾乎都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卻張口閉口對蕭貴妃出言不遜,路遙忍不住在心底扼腕嘆息。
她道:“其實蕭貴妃告訴我了一些你小時候的事情。”
提起小時候,身邊之人果然立刻就緊繃了起來,看樣子這件事情果然是顧琮遠心底裡最為隱秘的一個秘密了。
否則以他那處變不驚的性子,怎可能反應劇烈到路遙都能明顯感受到?
路遙心念電轉,小的時候顧琮遠多半是在暗影閣生活,而在宮中生活的則是那真的琮王殿下,她乍然提起幼時舊事,也難免這人不緊張。
黑暗中,顧琮遠腳步頓了一頓,聲線竟然也跟著顫抖了一下,好像卷攜著無限的緊張和試探,半晌才小心翼翼的開了口,問道:“我小時候……她告訴了你我小時候的事情?”
不等路遙回答,他倒是先冷笑似的道:“她也配提起我小時候?她瞭解嗎?”
“唉,就算是你覺得兒時她未嘗如其他母親一般關愛你,可她至少一直都把你放在心底裡,一直都牽掛著你,甚至連你什麼時候在哪裡摔倒了都還記著。”路遙道,“你膝蓋上小時候摔出了一道很深的傷口,至今為止都有傷疤,我曾經還以為你是戰場上落的疤痕呢……”
顧琮遠禁不住狠狠的怔了一下。
這傷疤的確是他小時候的,不過那個時候是在暗影閣裡,蕭貴妃前去和顧淮一刀兩斷,說是要再不見面並且要帶走顧琮遠,幼時的顧琮遠聽說孃親要來,心急火燎的衝過去,結果便在二人面前摔了個狗吃屎。
他的父親“顧淮”對他很嚴苛,顧琮遠也鮮少從他身上感受到有關父愛的一切情感,故而一直都期盼著孃親能將自己給帶走。
不過當時就算是蕭貴妃年少氣盛,可那又如何?
誰會是攝政王的對手?
顧淮基本上就是拿顧琮遠當一個值得培養的籌碼,一直栽培他,可從不讓他與母親相見,蕭貴妃試圖帶走這位將來可幫助顧淮打天下的孩子,答案自然是可想而知的。
顧琮遠至今為止都記得蕭貴妃那天黯然離去的身影,就算是後來上了南疆的戰場,面對成千上百的屍體,他都茫然的覺得,還是那日膝蓋上的傷口更加痛得撕心裂肺。
再也沒有比那更疼的了。
“想不到她還會對你說這些,”顧琮遠垂了垂眼睛,聲音不由自主的和緩了下來,“本王還記得她那天見我摔了,卻走得很絕情。”
“大多時候人們都是面冷心熱的不是嗎?”路遙笑了笑,“試問這世上能有幾人敢大膽直白的表達心中所想?父母妻兒之間更是如此了,有時候比陌生人之間說話還要千迴百轉,你覺得呢?”
“我不覺得。”顧琮遠仍舊彆扭。
路遙唇畔逸出了一聲嘆息來,緩聲道:“王爺,蕭貴妃已經不是當年的蕭貴妃了,人都是會變的。”
顧琮遠回答得毫不客氣,道:“我也不是當年等待母親拯救的小男孩了。傷痕是不會改變的,就像釘進木頭板裡的釘子,就算拔出,依舊傷痕累累。”
路遙一噎。
“爹爹!”這時,元寶脆生生的叫了一聲,一個小糰子忽然就撲進了顧琮遠懷裡,她看著父子二人親密的樣子發愣。
那人一扭頭,卻猝不及防的親了她一口:“就算物是人非,我還是要謝謝你,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