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尹蕙蘭對這門親事點頭以後,尹家和點翠閣便忙忙碌碌個沒完沒了,家中下人進進出出不斷,尹夫人去城中錦繡閣接連看了四五天了,和老闆一直在商量婚服的樣式,說是北地樣式最好看的鳳冠霞帔方才配得上自己的女兒。
尹蕙蘭一開始還只是被拉過去試試婚袍,然而一家老小比她都著急,這件腰上太緊,那件羅裙太鬆,看來看去,硬是將尹蕙蘭這位準新娘給看跑了。
她縮在閨閣之中,腦子裡全都是往日和吐賀圖相處的點滴,越想越是心力交瘁,也不知何時就在軟榻上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蕙蘭?”一陣敲門聲將半睡半醒之人驟然驚醒,門外之人歡天喜地的叫道,“你娘都快把我煩死了!快出來試一試鳳冠合不合適,還有兩箱子的首飾,你別磨蹭,趕緊起來看一眼……”
尹蕙蘭頭疼欲裂的想著,兩箱子,看一眼?
“尹城主您是不是上了年紀,連數都算不清了,我至少得看個好幾十眼。”她踢踢踏踏的起身開門去,不滿的埋怨道,“黃道吉日不是還沒定下來嗎?怎麼這麼快連婚服都快準備好了?”
見了笑容可掬的尹大人,尹蕙蘭便稍稍啞聲了,前些時日還身形消瘦的爹爹,這段時間以來,高興得連臉頰都圓潤了幾分。
她跟在那人身後,頂著亂七八糟的髮髻,歪歪扭扭的隨人向外走去:“準備的這麼多,若是我再不出面阻止,你們是不是連孩子的衣服都要準備好了?”
尹蕙蘭抱怨的聲音很小,幾乎就是自己發洩似的碎碎唸叨,誰成想素來都有些耳聾眼花的尹大人竟然出了奇的聽到了。
他立時來了精神,道:“對啊,你娘還沒準備孩子的衣服!如今也不知以後會抱上外孫子還是外孫女,既然如此,就都準備著吧!”
尹家夫妻恩愛,縱然妻子產子艱難,多年來府中冷冷清清的就只有尹蕙蘭這麼一個女兒,尹老爺也並未有過怨言,如今要將這唯一的掌上明珠拱手他人,他這幾天時而低落,時而歡欣。
此一時,恐怕又是來了開心的精神頭了,身子骨也在瞬時間硬朗了不少。
“……爹!?”尹蕙蘭來不及阻止,便見身前之人如同一道小旋風似的颳了出去,好幾年沒見他手腳這般靈便了。
今日日頭很好,處處都有暖意,卻並不十分燥熱。
吐賀圖恰好得了幾天的清閒,便喬裝打扮了一下,頭上圍了寬寬鬆鬆的兜帽,罩住了一般的深邃五官,帶著三兩個得力的屬下,放鬆又快活的到了清源城閒逛。
他其實是不得不承認的,天盛王朝就算是一個小小的邊陲城鎮,都比柔然要更加有生氣,處處都是生機勃勃,百姓安居樂業的場景。
因此走在路上禁不住看什麼都新奇,四處張望起來。
幾個同樣是喬裝打扮的屬下見了可汗這般,都不由得有些納罕,不知這位祖宗目光在梭巡什麼,分明先前燒殺搶掠的時候,可以說是見什麼拿什麼了。
而路過當鋪金店的時候,他連看都不看一下,直接略了過去,還順帶將即將起賊心的屬下抓了回來。
“可汗,您究竟是在找什麼?”一個屬下離金店漸行漸遠,不免有些空落落的,搓搓手打量著主子。
吐賀圖壓根兒無暇理會這群聒噪如麻雀似的下人,探頭探腦的張望了許久,方才將目光鎖定在一個胭脂攤子前方,快步過去,便開始興致勃勃的挑挑選選起來。
要知道,柔然的新任可汗素來講究個鐵血剛猛,在草原上肆意馳騁尚且覺得不夠過癮,今日竟然一改常態的動這些女兒家的小玩意……
那三個下屬的下巴險些都砸到了腳面上去!
“可……咳,公子,您怎麼忽然看中這些東西了?”一個三角眼的人湊上前來,壓低了聲音,道,“莫不是您已經有了心上人了?”
其實這幾個屬下也就是想問,是否有王妃的合適人選了,對於柔然人來說,綿延子嗣是極其重要的事情,就算吐賀圖今年年歲並不大,可在長老們的催促之下,也要儘快的將柔然部落的女主人定下來。
唯有綿延子嗣,柔然才有源源不斷的驍勇善戰的勇士。
然而吐賀圖卻是從那兜帽的遮掩之下,對他擠出一個十分促狹的笑容來,嬉皮笑臉的道:“當然有了,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下屬們當場在原地成了幾個僵硬的雕塑,表情都出奇的一致震驚,不可置信!
難以想象自家年少輕狂的主子,竟然真的會喜歡清源小城的城主,且不說那丫頭除了一身的潑辣勁兒還符合點柔然特色外,便是身無長物了。
況且柔然和天盛敵對,若是這兩個人湊合到了一起,場面豈不是很精彩,到那時,幾乎沒人能好好收場了,非要魚死網破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