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知道。
顧琮遠就知道此事必然和尹蕙蘭那燙手山芋有關係,先前無論是有意還是無意,放走了吐賀圖分明就是事實,可偏偏所有人都不信他,只聽尹蕙蘭的片面之詞。
現在又是這樣,尹家小姐形跡可疑的往路遙宵夜裡添油加醋,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那鬼鬼祟祟的樣子是想要幹什麼,偏偏沒有一個人敢相信,也沒有一個人想要繼續探查下去……
顧琮遠緩緩攥起了拳頭,冷眼掃了一下那抽泣的丫鬟,心中著實煩悶:“滾吧。”
若是紅鸞此刻在場,還用得上這些沒用的下人嗎?
路遙的吃喝飲食,必然是第一時間就檢查個清晰明瞭了,哪裡還輪得上別人來動手腳?
這個時候,顧琮遠才意識到上官玉和紅鸞兩個人是多麼的有用。
他推門而入之時,路遙正好合眼小憩,她愈發消瘦了,整個人坐在桌邊就像是一張薄薄的紙,身上掛著已經不合身的衣裙,看上去格外單薄可憐。
一陣酸澀和隱痛就這樣猝不及防的湧上了心頭。
顧琮遠走了過去,試圖將人抱起來放到床上去睡,然而剛輕輕一動手,路遙便一個激靈醒了過來,見到是他方才放下心來,緩緩舒了一口氣,道:“今日沒去哨所麼?”
“哨所的事情有太子處理,軍鎮已經建造出規模了,眼下便是顧子宴急於爭功的時候了。”他眉目之間有濃濃的鬱色,舒展不開的眉眼滿是憂愁,“本王來陪陪你,還不好麼?”
路遙展顏一笑:“自然是好的!只不過,太子就這樣爭奪功勞,你難道……”
“放心吧。”顧琮遠見人睡意全無,索性在她身邊坐下,斟了一杯茶道,“顧子宴就算心有謀略,可是貪生怕死,不成大器,父皇自然是看在眼裡。”
他眸中掠過一抹精明銳利的光芒,道:“何況,他從未上過戰場,滿朝皆知,此來北地也算是第一次親臨前線,一個剛剛上戰場的人,會一舉爭下多少軍功?”
路遙瞭然的看了人一眼。
原來如此,顧子宴再怎麼雄才大略,可在清源邊陲,也比不過作戰經驗豐富的顧琮遠,就算他這次再出彩,還比得過琮王麼?
就算是真的,又有誰會相信?
路遙禁不住多看了一眼那男子,琮王殿下氣定神閒的坐在那裡喝茶,如同一個算盤打得噼啪亂響的狐狸。
稱不上精緻的茶杯,在顧琮遠指尖緩緩轉動,他忽然輕聲道:“夫人近來瘦了不少。”
路遙回過神來,哈哈一笑:“是啊,說來也真是奇怪,分明吃得不少……”說到此處,她好像也意識到了哪裡不對,狐疑了片晌,便不再糾結,開始給自己隨意扯謊,“莫不是水土不服?”
“……”顧琮遠還真是沒見過水土不服的人一頓飯吃十個包子,還能面不改色的。
“既然水土不服,那就切忌多吃。”他緩聲道,“依我之見,那頓宵夜,從今以後就免了吧。”
他的口氣有些試探,像是在和路遙商量一樣。
琮遠平日裡的脾氣又臭又硬,難得還能如此和顏悅色的商量什麼,若是放在以往,還不直接霸道專斷的替她做了決定?
路遙訝然的打量他一會兒,賊兮兮的靠近了些,笑道:“莫不是晚上我有得吃,你沒得吃,所以琮王殿下心裡不平衡了?”
“……”顧琮遠只覺得自己的耐心即將告罄,額上青筋突突亂跳,“你還是不要用自己和我做對比了。”
他長眉微攏,直接下令道:“尹蕙蘭給你做的東西,或是由她下人經手的吃食,你都不要再吃了。”
路遙有那麼一瞬間覺得自己也是玄機營一員,眼睜睜看著頂頭上司琮王二殿下發號施令。
她噎了一下,怒道:“憑什麼!我都這麼瘦了,還不讓我吃……”她越說越是底氣不足,好像也發覺到了自己瘦得詭異怪誕,但就是說不出哪裡奇怪。
好像一旦細想,便不由自主的記憶開始斷層似的。
死活就是不能想這個問題。
雖然顧琮遠早就在心底質疑過路遙智商的問題,但眼下這個情形,顯然是越來越糟糕了。
“還問憑什麼?”他不悅道,“尹蕙蘭那個不正常的吃吃喝喝就罷了,你一個身體並無疾病的常人也隨她一起,眼下吃得都快皮包骨了,還問本王憑什麼?難道尹蕙蘭的飯菜裡下了罌粟不成?”
想了想,顧琮遠像是極力忍下了剩下的發作,憋屈的來了一句:“你非要氣死我才甘心嗎?”
路遙頓時委屈得不行。
其實原本她也打算不再在尹蕙蘭那裡蹭吃蹭喝了,路遙原本決定要做什麼事,忽然被旁人勒令去做,便會興致全無,還詭異的升出一種反叛之心。
她雙手環胸,柳眉倒豎,氣鼓鼓的道:“你為何總是懷疑尹蕙蘭要害我?我早就說過了,她沒有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