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文想過尹蕙蘭心中已經有了別人,否則一定不會那樣激烈的拒絕他。
縱然早就在府中輾轉反側的做了無數次心理準備,可看見眼前二人緊緊擁抱的一幕,他還是由內而外的感到熱血上頭,指尖和雙足卻是如墜冰窟。
整個人都懵了,頭腦嗡然一片。
……誰又能想到,那個讓她魂牽夢縈的男人,竟然是屠殺清源城百姓的嗜血柔然王吐賀圖?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舒文當場就覺得有些天旋地轉了,頭疼欲裂的向後趔趄了幾步。
為了不打草驚蛇,他慌忙退到了更加厚重的草木之後,一身墨青長袍在濃密的青蔥之下,就變得格外不顯眼了。
他幾乎能聽見自己震耳欲聾的心跳聲。
“究竟為什麼……”舒文死死咬著蒼白的下唇,幾乎要咬出血來了,痛苦的閉目想著,“清源城主的女兒,為何會和這北地天敵待在一起,還暗生情愫,究竟是為什麼?”
他亂哄哄的頭腦之中,思緒紛雜,驀地,舒文想起了路遙先前和他閒侃時說過的話。
“尹小姐深更半夜的去給那吐賀圖送了一次飯,估計是那時不夠警惕,吐賀圖那隻小狐狸逮住了機會便溜走了,當真是可恨。”琮王妃當時愁眉苦臉的如是說道。
躲躲閃閃的舒文頓時僵硬成了一個木頭人。
他眼中緩緩的攀上了血絲
原來就是那個時候,原來就是那個時候啊!
舒文猛然之間瞪向了正在歡笑的吐賀圖,心頭湧起來一陣陣滔天的怒火來,一定就是從那個時候,吐賀圖這個柔然來的妖人,將他那可憐又單純的未婚妻迷惑了。
那麼,究竟是什麼籌碼,才能讓尹蕙蘭心甘情願的給人留了一手,放這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蛋小子走的?
舒文定定的看著那人俊俏非凡的面孔,霎那間心如死灰了。
他……懂了。
對吐賀圖感到深惡痛絕的同時,其實他還有一種天生而來似的膽寒。
因為那新上任的柔然可汗實在是手段太過狠辣了,他曾親眼目睹過吐賀圖帶兵在清源城內燒殺搶掠,就像是個草原上冷血暴虐的狼王,所到之處,可謂是寸草不生。
舒文邁著僵硬的步子,一步一步的緩緩離開了這個令人傷心又恐懼的地方, 至今都覺得自己不過是做了一場真實無比的夢,只不過很難醒過來。
肆無忌憚與人擁吻的尹蕙蘭,終於戀戀不捨的放開了唇,用那水濛濛的眼睛望向心上人。
吐賀圖好似很享受著一時片刻的寧靜似的,也痴痴的笑著,看向她。
為了遷就並不算太高的尹蕙蘭,這身形頎長的少年還特意微微俯下身子。
呼吸交融之間,盡是溫存愛意,讓二人都暫時忘卻了各自的煩心事。
不過一陣稍顯涼薄的風吹了過來,撩起尹蕙蘭臉頰一側的髮絲,她這才稍稍的清醒了一些,道:“近來我和家裡人有一些齟齬,爹爹看我看得很緊,出不來的,你一定要乖乖待在柔然啊。”
吐賀圖自然而然的享受的她的關
心,笑眯眯的回答道:“放心吧,我會好好等你的。”
這遼闊草原上任意馳騁的狼王,終究是稚氣未脫,成了她面前一個乖順可愛的奶狗。
尹蕙蘭不知道他在柔然要面對多少陰詭算計,吐賀圖為了說服那群老臣,來向天盛王朝低頭,已經和他們膠著得不像話。
那群頑固派堅持認為柔然子民永不為奴,絕不向天盛妥協半分。
吐賀圖卻是告訴他們,如今百姓們連飯都吃不上,天盛的條件也不算苛刻,柔然稍稍放軟態度並不丟人……
那些紛紛擾擾的事情,他可不想讓尹蕙蘭也跟著一同煩心,於是親暱的蹭了蹭那人的額頭,重複道:“我會等你,多久都可以。”
上一個和尹蕙蘭說這句話的人,是舒文。
那倒黴蛋運氣的確不太好,但腦子至少還是夠用的。
他回點翠閣的路上,便漸漸想通了來龍去脈,就算是尹蕙蘭如今和吐賀圖糾纏不清又能如何?
那二人的身份都明晃晃的擺在那裡,纏綿得了一時,也纏綿不了一世,尹蕙蘭最後仍然會被他八抬大轎的帶進點翠閣。
思來想去,這位頭上有些冒綠光的點翠閣少當家又從金庫中挑選了無數禮物,出門便上了馬車,直接命人前去了尹城主府上。
越怕什麼,越是要毫無感情的迎難而上。
馬車顛簸之中的舒文緩緩皺起了眉頭,精緻的眉眼之間掠過了一抹隱痛。
他趕到的時候,管家說尹大人不在府上,嘴上客客氣氣的,手上一刻也不閒著,絲毫不客氣的將那些金貴的禮品收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