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尹大人頓時覺得自己的心肝脾肺跟著一起抽搐了起來,他瞪圓雙眼,目眥欲裂的站在原地顫抖了許久。
猛地抬起手,就給了自己的掌上明珠一耳光!
門外的路遙都聽得心驚膽戰,臉頰一側忍不住跟著隱隱作痛起來,她捂著腮幫子,嘶嘶倒吸涼氣。
顧琮遠很是費解的看著偷聽得津津有味的夫人,面上表情十分複雜。
其實尹大人出手的動作很遲鈍,但尹蕙蘭有意不躲,就那樣倔強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捱了那一巴掌。
她左臉立刻泛出了五個鮮紅的手指印,火辣辣的痛感,直接讓她懵了一秒鐘,旋即,淚水不由自主似的噼裡啪啦掉了下來。
“爹……”她啞聲道,“你就真的捨得把女兒交給一個全然不熟悉的人嗎?”
尹恩浩這麼多年來,見過毫無生機、永遠不得拔擢的落日孤城,也見過經濟凋敝、民生維艱的清源,更是見慣了被柔然人殺戮的百姓,哪怕是在炮火連天之中,和那些黎黎眾生一同奔走逃亡,在長箭射下來的前一秒鐘才救下一個孩子……
都沒有此刻這般,讓他感到坐立難安,心驚膽戰,心口感到一陣陣的絞痛。
“尹恩浩你瘋了是不是!”被那場面震懾住的尹夫人終於回過神來,心疼得直掉眼淚,連忙拽住了他還僵硬在半空中的手。
他是清源城的城主不錯,可也是一個孩子的父親。
到了眼下這個關頭,尹恩浩竟然忍不住的有一種想要落淚的衝動。
不過他嘴唇翕動了好半晌,還是忍了下去。
“爹都是為了你好。”尹大人顴骨高高聳起,看樣子比前些天更加消瘦和憔悴了,他好像有很多話想要說出口,可吭吭哧哧半晌,也沒能說出什麼有建設的話來。
“為了我好?”尹蕙蘭忽然笑了。
就在此時,偷偷抹眼淚的尹夫人,終於用餘光瞥見了站在門口的兩道人影,心中驚了一下,已經脫口而出道:“王爺……王妃?”
吃瓜群眾路客卿終於不能再裝木頭人了,於是假裝剛剛到來,推門而入。
“哎呀,這是怎麼一回事?”她走了進來,故作驚訝的道,“屋中怎麼一片狼藉的,尹小姐這是怎麼了?”
顧琮遠見她尷尬的演技重出江湖,對她那捧讀式的臺詞幾乎是不忍卒“聽”,不過琮王殿下還是保持著面不改色的姿態,一步邁進屋中,緩緩掃視了一圈,自然無比。
尹大人看見了兩位貴人回來,這才意識到事態,行將湧出來的感情這才收斂了回來,也不知這兩口子站在門口看了多久,他頓時有些無地自容,老臉羞赧不止。
“讓王爺王妃見笑了。”他面色疲態的拱手道,“一些瑣碎繁雜的家務事,下官都處理不好,想來,也是我年歲大了,頭腦和耳目都不靈敏……怕是再過幾年,就是廢人一個了。”
顧琮遠聽出了他話中的告老還鄉之意,淡聲說道:“尹小姐尚未出嫁,始終都是你的女兒,何況你春秋正
盛,尹大人又怎能這般妄自菲薄。”
尹大人僵硬的想要做出一個微笑的神情來,不過光是提了提嘴角,就讓他感到疲憊至極,最終還是作罷,低下了頭。
路遙頓時覺得眼前這個中年男人,和金鑾殿只中過紅光滿面的老皇帝比起來,竟然有種日薄西山的蒼涼之感,看上去有些心酸。
那尹蕙蘭前些天無所不用其極的將藥加在路遙的吃食之中,如今非但不能遂她的願,要厄運成雙的讓她嫁給自己根本不喜歡的人。
尹家就算是亂成一團又能如何?反正顧琮遠如今是風輕雲淡,高興的不得了,腦袋上都快長花兒了。
這些事情以琮王的性子,按理來說他應該不會插嘴才對,但今日也不知是心情好還是怎麼,竟有一種想要落井下石的衝動。
“尹大人。”他嘴角噙著淡淡的笑容,看上去十分誠心,可路遙偏偏看出了一種狡黠的意味,“本王倒是覺得,你為尹小姐定下的這門親事很是登對,舒文公子在清源城之中也是數一數二的青年才俊了,和尹小姐又年齡相符,怎麼看都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
路遙悄悄的覷了一眼尹蕙蘭的神情,那哭得眼眶鼻子都跟著紅通通的女子,眼看著就要被顧琮遠給活生生的慪死了。
“誰說不是,也就是這丫頭不識抬舉。”尹城主氣兒不順的狠狠一振衣袖,瞪了一眼女兒。
顧琮遠說起話來有一種天生的說服力,就算是死的,從他嘴裡說出來,別人也會信以為真是活的。
“別論是在這邊陲的清源小城之中,就算是遠在京城,後宮之中,妃嬪公主們用的,可也都是舒文公子親手研製的胭脂水粉。”他眼眸微微眯起,“天下能有幾個這般的妙人?非但有才情,還有陽剛之氣,更是不可多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