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廂才連敷衍帶真心的將琮王夫婦哄回去,那邊的小丫鬟便來催促了:“小姐,今夜的糖水已準備好了,多少您也要喝點兒,否則……”
尹蕙蘭煩躁的蹙眉,擺了擺手道:“不喝。”
丫鬟愣了一下,似是還要勸說。
那尹小姐面上頗有些憤世嫉俗的意思,也不知是在和誰說話:“誰見了我都覺得我尹蕙蘭是一個鐵骨錚錚的女兒家,誰成想還有這種動輒便暈倒的頑疾?我不幹了,少喝那一頓我又死不了!”
“小姐,可不能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啊。”丫鬟左右為難的端著熱騰騰的甜水。
尹蕙蘭上下掃她一眼,敷衍道:“賞給你了。”
說罷,轉身便走,留下小丫鬟手足無措的站在原地。
一邊苦苦追求那高傲的吐賀圖,另一邊又不得不被舒文公子糾纏……
她心中總有一種惴惴不安的感覺,也不知是不是山雨欲來的前兆,總而言之,七上八下的就是安定不下來,委實是頭疼得緊。
直到尹蕙蘭在床上輾轉反側的時候,見呼嘯的寒風將小窗刮開了一條縫隙。
她若有所感的微微支起身子:“是誰?”
下一秒,一個身著柔然服飾的少年推開窗子,躍身跳了進來,像是黑夜中前行的黑貓,動作輕柔且悄無聲息。
吐賀圖抬頭看了人一眼,深色面罩將他大部分表情都遮掩個嚴嚴實實,唯獨那一雙眼眸,在昏昏燭火之下,熠熠生輝。
那是一種狠辣陰戾的眼神,可這其中又有難以言說的清澈,正如柔然與天盛分界處的江水。
尹蕙蘭微微睜大了眼。
一種怪異的寬慰平地而起,方才的躁動不安在見到他的那一秒,化作烏有。
吐賀圖剛剛將面罩扯下來,尚且來不及開口,便被赤腳下床的小丫頭給撲了個滿懷,他猝不及防的被人撞得微微後退了一步。
似是察覺到了懷中之人的不安,他並未動作。
只是話音之中有種淡淡的無奈:“怎麼了?這段時間來,我可從未交給過你什麼任務,還累了不成?”
累是自然累的,而且是發自內心的一種茫然和疲憊。
騙過遠道而來伸出援手的京城貴人,也隱瞞了自家兩鬢髮白的父親和母親,尹蕙蘭自小到大,還是第一次感受到,良心被反覆譴責的痛苦。
“還是說,”吐賀圖頓了頓,想要放在人頭上的手收了回去,“你後悔了?”
他清晰的感受到懷中之人的身形一僵。
“若是你後悔,大可以現在就叫下人前來,將琮王和太子一併驚動,看看我跑不跑得出去?”吐賀圖說起話來,總是這般決絕,沒有後路也要硬殺出來一條血路似的。
“不是的!自然不是!”尹蕙蘭受驚一般使勁兒往人懷裡鑽,“你知道的,我根本捨不得將你交出去,你如今……已經改邪歸正了不是嗎?”
“改邪歸正?”少年聽見這個譏諷的詞語,極其諷刺的笑了一下,更加顯得凌厲逼人。
“我可從未說過,我是什
麼好人,當然了,身為一國之君,若是處處都靠著卑劣手段,定然不能長久。”他抬起了尹蕙蘭的下顎,盯著她看,“所以,本王也不是什麼十惡不赦之徒。”
她愣愣的望著他,總覺得自己犯了一個極其愚蠢的錯誤,那就是將此人放走,可這個清醒的意識尚未成形,便在人俊朗的眉目間摔碎,七零八落的將她的理智撕扯殆盡。
尹蕙蘭說服自己一般,喃喃道:“我城主之女看中的男人,怎可能是惡人?”
然而話一出口,眼前便是清源城前些時日的場景,百姓們流離失所,哀鴻遍野,活似人間煉獄。
吐賀圖知道自己仰仗著俊俏臉蛋,能在尹蕙蘭這裡得到優勢,而且易如反掌。
他心中無數次笑話這女人蠢,而且蠢得徹底,也懷疑了無數次,這清源男兒都死光了還是怎麼?女子寧願獻身於殺她同胞的外敵,也不捨得對清源男子動心。
這時的吐賀圖或許還不知道,自己也會有為一人心動不已的一天。
他哂笑,將人打橫抱起放到了床榻間,又無比熨貼的半蹲下去,將人腳下的灰塵用帕子細細擦乾淨。
“你在害怕?”吐賀圖攥住的她纖細的腳踝,“先前信誓旦旦的樣子,本王可還記得。”
尹蕙蘭現在算是騎虎難下了,就算她反悔,將此事一股腦抖落出去,可女兒家的清譽也算是盡數毀滅了。
不過她糾結歸糾結,到底是沒想放開吐賀圖的。
柔然王妃的位置正在向她招手。
“不。”尹蕙蘭伸手拽住了那人的衣領,向前輕輕一扯,吐賀圖便順勢欺身上來,壓住了她,“柔然王近在眼前,後悔的,要麼是傻子,要麼是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