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頓各懷心事的飯菜吃下了肚,眾人便各自散去,昏昏沉沉的在表面寧靜如水的清源小城睡下了。
翌日一早,尹蕙蘭便敲響了路遙的房門,特意給人熬了燕窩粥來開胃。
路遙受寵若驚的道:“尹小姐何必為我費心費力?真是辛苦你了。”
那姑娘自從聽了她手撕小妾的光輝事蹟後,從此以後看路遙的眼神都是放光的,連忙道:“不辛苦的!”
路遙端著熱氣騰騰的燕窩粥回了房,紅鸞沒有一併跟來,她起居都是跟著那些行伍中人一起,難免粗糙了些,平日裡多有不便。
還真是幸虧這尹蕙蘭送來一碗燕窩粥讓她回回血……
不過也不知道這女子對她是畏懼,還是想要在她這取取經?
哨所處昨日已經安排妥當,今日顧琮遠說要去看上一眼,太子便又想著撿漏,爭先恐後的跟了過去。
路遙在尹家待得也是如坐針氈,乾脆換了便裝,微服出行。
身邊只有幾個木訥的下人跟隨,她眼看著周圍民不聊生的景象,心中難受至極,皺眉道:“想不到清源城中的情況,竟然比我想象中的還要糟糕。”
“可剛剛我們路過的幾個地方,百姓們都還在擺攤做生意,其樂融融。”一個侍衛疑惑道,“不知王妃此話怎講?”
“正是因為如此嚴峻的情況下,還能有人繼續做著老本行,我才會覺得不正常。”她搖頭嘆息,指向了不遠處的小巷子。
侍從們順著她指的方向看了過去,便見那昏昏暗暗的巷子之中,竟是有不少百姓縮在那裡。
儼然是生活過不下去了,連住宅也被損毀,便自發的找那陋巷去住下。
看他們的衣著打扮,應該都是田地裡的農人,而非是沿街乞討的乞丐,故而面上的表情,也是既悲憤又無奈。
“我們所經過的大街小巷,大致上分為兩種人。”她緩聲道,“一種是還能生存的,便開始無所不用其極的討生活,另一種是田地被毀、房屋坍塌,連活都活不下去的……”
“他們如今已經淪為流民了。”路遙垂下了眼睫,眸中流露出一絲悲憫。
若非是堅持跟隨顧琮遠前來北地,估計她現在還在京城中被那繁榮矇蔽著雙眼。
竟不知從京城到清源這短短的距離,竟然能有這般的天差地別。
侍從們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沉默,良久之後,有人道:“王妃若是不說,我們當真沒有注意到。”
路遙無奈道:“王爺讓你們和我一起來,可不單單是為了保護我,更是讓你們看看流民的情況有多糟糕……”
那幾個年歲尚輕的小兵傻乎乎的撓頭應和,但到底是第一次出遠門,竟是比不過路遙靠譜。
一行人走走停停,見到的景象,大多數都應和了她的設想。
清源小城中,人們的貧富差距拉得極大,這種糟糕的情況,在這種外敵當前的關頭,愈發能體現出來。
“臭小子!還不給我拿來!”
遠處忽然傳來一聲怒吼,夾雜著罵
罵咧咧的髒話。
在這稱得上嘈雜的長街上,這聲音其實並不強烈,不過對於聽力比較敏銳的路遙來說,還是十分刺耳的讓她聽了個清楚!
“好像出了什麼亂子?”她立刻轉身,急忙辨認這聲音是從南北兩邊的哪個巷子裡傳來的。
百米開外,一個被雜物堆滿的小巷中,圍著幾個五大三粗的男人,幾人身上的衣服殘破不堪,看樣子是好幾天都不曾換過了,不過面上的表情卻是個頂個的凶神惡煞。
在一輛破舊的拉貨木車後面,一箇中年病弱女人正瑟瑟發抖,她面前站著個瘦弱伶仃的男孩,看樣子是她的兒子,正像是小雞崽發怒似的,張開細瘦的雙臂,拼命保護著身後的女子。
“你們把饅頭給我!”小男孩憤怒的喊了出來,聲線顫抖。
幾個壯漢顯然也成了貧賤的流民,在這種情況之下,還有心思去欺凌弱小,各自拿著手中的饅頭大快朵頤起來。
“小兔崽子,這種熱氣騰騰的白麵饅頭,你不應該孝敬爺爺們嗎?”其中一人獰笑道,“給你那病弱的老孃吃有什麼用?她估計沒兩天就要一命嗚呼了!”
“你才一名嗚呼,你全家都一命嗚呼!”男孩瘋了似的撲上去搶奪,“這是我們家的東西!你憑什麼搶!”
“這不要臉的,敬酒不吃吃罰酒!”壯漢一腳就將人蹴得老遠,三兩口吃光了母子倆唯一的乾糧,還罵道,“就這麼點東西,告訴你,連給大爺們塞牙縫都不夠!”
這對母子已經三天沒吃東西了,這幾個饅頭還是好心人打賞的,不成想被這幾個畜生給搶了去。
“啊啊啊!”小男孩顧不上母親的溫聲勸阻,瘋狂的撲上前去!
那莽漢悽慘的叫了一聲,鮮血緩緩從他的小腿流了下來:“你這賤種!屬狗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