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蕪大尊的聲音空靈至極,輕飄飄傳進屋裡:“那天在中陰界,主子殺死古千愁以後,老奴立刻出發,打算和路土他們會合,老奴也知道自己道行微薄,但主子的命令,老奴可不敢違背,當時就想著,哪怕拼的性命不要,也跟大夥一倒,把遺相宰了!”
我有些不耐煩地皺眉:“老不死的,給我挑重點的說。”
“是。”荒蕪大尊砸巴了下嘴,繼續道:“可老奴緊趕慢趕,還是去晚了,當時場面上滿是灰慘慘的霧,幾乎啥都看不清楚,一股子屍臭混合著刺鼻的紙灰味,地上全是深深的大土坑,一片連一片啊,最小的土坑都有上千米寬了,弄的跟月亮表面似的,滿地蒼夷,連天空都快撕開一道口子了。”
越往下聽,我越感到一陣心驚肉跳!
荒蕪:“周圍是億萬陰魂的慘哭聲,連大道都崩裂了!那風吹的和刀子似的,滿天滿地,到處颳著慘黃色的紙錢,這片霧裡,空間全扭曲啦!到處都是漆黑色的巨大旋渦,從那些縱橫交錯的裂縫中,能看到裡面的虛無混沌……”
“老奴也沒敢猶豫,小心地散開氣場,鑽進霧裡尋找路土等人的蹤跡,找了好久好久,突然給啥東西絆了一跤,我低頭瞧,那好像是一具屍體。”
荒蕪大尊所說的屍體,不是別人,正是墳婆,當時墳婆滿臉血,躺在那一動不動,荒蕪大尊就趕緊把她抱了起來,使勁掐她人中,墳婆受了重傷,所幸還不致命,醒來後,她陰陰地衝荒蕪笑了笑,指向遠方的濃霧深處。
荒蕪就揹著墳婆,繼續往裡走,翻過好幾個被禁術砸出來的大盆地,總算是來到了戰場的中心。
“我可算是看到大夥了。”荒蕪聲音顫抖道:“當時場面上,路土,蘇瑤,胡青青,葬影和鴉都在,每個人都受了很嚴重的傷,躺在地上東倒西歪的,路土身邊滿是青瓷碎片,他的墨鏡早沒了,半張臉就像摔碎的工藝品似的,眼珠子,顴骨都沒啦……只剩下漆黑的洞。”
“看到我來了,路土尖嘯著給其他人預警,我把墳婆放在地上,我就說了,我現在是朱飛越大人的老奴,咱們是一夥,我受朱飛越大人的委託,來幫你們收拾遺相。”
“等我把朱飛越大人,打敗古千愁的事說出來後,路土他們都鬆了口氣,衝我說,原來是朋友啊,幸會幸會,可惜你來晚啦,一切的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荒蕪大尊一聽,順著路土那流血的眸子,往遠處瞅,戰場的中心滿是罡風,所以是沒有霧的,在一片一望無垠的盆地裡,坐著兩個模糊的人影。
我聽的心臟砰砰亂跳,無法想象,當時路土等人,究竟經歷了怎樣慘烈,血腥的鬥法,從荒蕪大尊的隻言片語中,我甚至隱隱感覺到,這場鬥法,對中陰界造成了永久,且不可逆的損傷。
這場鬥法,關係到人類的最終結局,可當時的我,被古千愁的無情氣場所詛咒,不得不返回人間,錯過了這場史詩般的戰鬥。
被困在幽冥的李志文,更不用說了,我倆都成了局外人。
可我們每個人,都有命運的安排,對此我並不後悔。
“戰場中心的那兩個人,是誰?”我急不可耐地問道。
漆黑,死寂的雜役大院裡,荒蕪大尊恭敬地回答道:“後面那人我認識,他是陳山火,這陳山火啊,也算是寒武紀的核心人物了,道行絕不在古千愁之下,連古千愁都很忌憚他,陳山火坐在前面那人後面,用手死死掐著那人的後腦勺。”
“而他掐的那個人,正是遺相!可遺相身上被一大團濃濃的黑氣所阻擋,我始終沒瞧出它的具體模樣。”
我連忙打斷道:“等一下,老東西,你之前不是見過遺相麼?它許諾給你找一顆完整的修羅樹,以此做交換,讓你加入寒武紀。”
“你別告訴我,連你都不知道遺相的具體樣子?”
“主子記性真好。”荒蕪大尊沙啞地笑了起來:“遺相,是人死前那一刻,所表現出的相貌,所以,遺相本尊的法身,也不是固定的。”
“怎麼講?”
“它的臉,是人間每個時代,每一個死者的集合……遺相的面容,反應出世人在彌留之際的樣子,是一種對死亡的深深恐懼,和對人間一切美好的不甘,以及對未完成心願的悔恨,遺相的臉,可男可女,可老可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