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傍晚比武便結束了,凌仙閣的兩位便留宿於九霄閣偏閣之中,等明日與天雲的幾位商討一下計劃便動身前往人界。
黃昏之際,天雲籠於金幕之下璀璨生輝,論是天邊的遠絮還是眼前的靜雲都泛著金澤,仙鶴穿雲翩飛、迎風而唳。
衛楚和衛理在齊生崖信步閒走,沿著邊緣漫步,垂眼可見雲河捲浪滔滔。
雲河便如其名,乃是雲霧聚積匯流,從天上淌下,一直連入人間沽水,就像一根串珠的線,連通了神、仙、人三界。
衛楚還有一口火氣梗在他女兒那裡,所以臉色並不十分好看,但眼下又不是考慮這事的時候。
“此番尊上除了將血魄之事派給我以外還囑託了另一件事。”衛楚負手定足,神色略有悵然。
“就是群仙會之事?”衛理問了一句,其實他也知道這件事,於是見兄長似乎有些煩悶此事,便勸道:“此事主要由司仙閣負責,我們只是從旁輔助,不必太費心神。”
然而衛楚卻先一聲長嘆應了衛理,然後才開口把事情補充完:“其他的散仙太子殿下已經領著司仙閣找得差不多了,可是尊上最掛心的那位卻還沒有下落。”
“尊上最掛心的?”
“曲遙芳。”
這個名字一出口,衛理當即便會意了。
曲遙芳,名赫,號蕪塵仙,是為數不多的能令仙族刮目相看的凡仙,與衛從歡同為前任仙尊近臣。前任仙尊離世之際曾將輔佐後世仙尊的重任同時託付給衛從歡和曲遙芳。
“你也知道,當年天雲之亂過後,曲遙芳便一去不復返。”衛楚蹙眉,神情幾近鬱結。
當年新尊繼任,想的第一件事就是削弱五侯,一統仙族大權,而天雲作為五家仙侯合力供養的仙界最強戰力,仙尊統權的第一步自然就是把天雲收進囊中,於是就有了那場給心魔亂事埋了一個天大的禍根的天雲之亂。
五仙侯歷來不會親自執掌天雲,所以仙尊收天雲的手段便是指派掌門人選。
當時仙尊心目中的掌門人選便是曲遙芳,可曲遙芳一直都極其反對仙尊統權的想法,於是仙尊就和衛從歡合計了一個損招——仙尊以探訪的名義帶著曲遙芳親臨天雲,然後衛從歡帶著凌仙閣造勢,雙方先文談,不成再武鬥,逼漱星瀾讓位。
這樣直接把掌門之位塞給曲遙芳,他不接也得接。
仙尊敢這麼玩一來是年輕氣盛、鋒芒畢露,二來是覺著自己的尊者身份多多少少還是有些威懾力的,然而,他卻沒有料到曲遙芳得知這是陰謀後勃然大怒、抵死不從,天雲這邊則更猛,五家仙侯合力抵抗,力保漱星瀾。
天雲和凌仙閣包括司仙閣在天雲撕了一場,隨後衛楚一人實在無法對付五位仙侯和一個掌門聯手的局面,然後,仙尊此行以完敗告終,不但沒收了天雲,反而還在羽翼未豐之際把五仙侯得罪了個遍。
當然最大的一個損失還是曲遙芳。
這場亂事之後曲遙芳振袖離去誓不復返,仙尊實在是偷雞不成蝕把米,買賣虧到家了。
而也就是此亂之時,雲逝突然一朝為魔,逃離仙族後便被赤霜收歸麾下,化名歿潭。
之後數百年,仙尊倒是不敢再作死了,小心翼翼地苦心經營多年,才好不容易稍微挽回了和仙侯們的關係。
可是曲遙芳卻始終不曾歸來。
這回,兄弟倆皆是一嘆。損失了曲遙芳就相當於砍了仙尊一條臂膀,虧啊。
“子良,”衛楚喚了一聲便緊接著道:“你親自帶凌仙閣的人去人界找曲遙芳,把琉然也帶上,再請雲侯支援。”
“我若去找曲遙芳,那血魄之事豈不只有兄長一人了?”衛理驚了。
衛楚卻沉穩不慌忙,“天雲掌門也在,無妨。”
血魄劍兇邪異常,又不知潛伏在人界的魔孽還有多少,且心魔種此物就是再強的仙也難以抵擋,如此,衛理豈能放心。
“對付此事並不是修為高就夠了的,天雲掌門再強也終究不及你我兄弟合力來得默契。況且找曲遙芳這事……”
“血魄之事並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嚴重,且曲遙芳對尊上很重要,這並不是小事,我只有交給你才放心。”
話都到這份兒上了,衛理還能說什麼。
於是今夜靜謐,各有思愁,輾轉反側,後夜方入淺眠。
次日清晨,衛惜縮頭縮腦的從自己屋裡探出頭來。
她爹的屋子就在她邊上。
這兩日,衛惜躲她爹跟躲瘟神似的,唯恐避之不及,哪料他師父卻是如此貼心,顧及她父女倆長久不見,於是特意將她爹安排在她隔壁——這安排貼心得讓衛惜接連兩天睡不好覺。
今天衛惜起得特別早,不光因為一晚上擔驚受怕唯恐她爹來敲門睡不著,也是為了早早避開老爹。於是天剛抹了微亮,她就爬了起來,賊眉鼠眼的往走廊張望了一番。
沒人。
衛惜鬆了口氣,然後惴惴不安的關上門,躡手躡腳的想要火速逃離險境,不料,她前腳剛關門轉身,後腳就響起了催命的開門聲。
衛惜登時魂飛天外,顧不及多想,腳底抹油就要溜,卻聽她爹在後面鏗鏘有力一聲低喝:“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