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鵬一身素白常服,繫有一枚骨玉腰佩,他本身面容就出彩,從山上一路凌空飛渡,仿若謫仙,引得不少人矚目,好在野修都有自知之明,不敢去叨擾,店鋪內的弟子看到,大多也只是點頭致意,而後繼續看守店鋪。
寇世熊與簡子騰一抱拳一拱手,恭迎這位門內仙師。
仇鵬頷首回意,開口道:“兩位有勞,剩下的就交予我來即可。”
仇鵬看到陳景和崔英還帶著兩個孩子,面露微笑,側身道:“兩位道友隨我來。”
簡子騰目送幾人走遠後,扭頭看到身旁那頭笨熊心情不錯,開口道:“咋的,老熊,領著貴客開路走了一回,仙緣就砸你頭上啦?”
寇世熊得瑟的看他一眼。
簡子騰瞪大眼珠子,“真的有戲?”
寇世熊樂呵道:“想啥呢?天天這個仙緣那個機緣的,你我這種人有那個福分?”
簡子騰“呸”的一聲,“那你高興的屁。”
寇世熊嘿嘿兩聲,“那位小仙師對付我這種粗人胃口。你是不曉得,帶兩位小仙師上山時,問了我一些事情,沒一件是關於咱們馭靈宗的,全是有關天災北地的事情。”
簡子騰一個白眼道:“就這些?”
寇世熊奇怪道:“你簡子騰也是過來人,曉得一座山門就如同一國京城,規格看似差之千里,可內裡意思差不離,那些拼了命想要交好山門的各路人馬,和那些在世俗凡間想要升官發財的有啥不一樣?一模一樣!”
寇世熊繼續道:“哪怕小仙師本事不夠,只要有心,這就行了,至少不是個狗眼看人低的無情修士。”
簡子騰心裡不是個滋味,“你就不怕那人是個會虛與委蛇,喜好鑽營的傢伙?”
寇世熊斜他一眼,“你們這些讀書出身的文官,心思歹毒的可以,自己心窩子黑,還給別人抹黑,你當初為啥不死在京城?活下來還要禍害別人,給人添麻煩。”
簡子騰嘆息一聲,“國君死社稷,大夫死眾,士死制。我當初是打算死守的,可惜皇帝陛下早早跑了,我們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實在獨木難成舟。
再者,全是流民難民,殺的少了,威懾不足。全殺了?那都是人,不是豬,退一萬步,幾萬乃至幾十萬頭豬的殺虐,誰能擔得起?你們軍中將士多有‘屠夫’之稱,老熊,你砍了多少流民?”
寇白熊沉吟片刻,說道:“起初那會兒剛沒想太多,只顧著殺,保家衛國而已,心石鐵腸毫不過分。可後來實在沒法子,鬧災荒後流民更多,其中不少還是自己國民,就下不去手,提不動刀了。”
往往有些事不堪回首,醒來之後繼續生不如死的活著。
寇世熊一轉常態,精神煥發道:“以前的時候,俺老熊只是個稗將,坐俺頭上的將領一大串,這輩子京城衙門裡的座位,估計沒俺的份兒,如今在這山門,咱這位置等同於鎮遠將軍,這是不是變相升官?”
簡子皮笑肉不笑道:“你就是你,別用‘咱’套近乎,老夫骨子裡就是個讀書人,最看不起你們這些兵痞。”
寇世熊眉開眼笑,指著他道:“嫉妒,你就是嫉妒。”
簡子騰甩一下衣袖離開,去往公署。
仇鵬在前方帶路,沿著蜿蜒山路慢步慢行,越往後走,坡度越陡,有意照顧兩個孩子,主要是莫漣的腳力,小花還是被崔英架在脖子上。
同門路過,先是行禮,第二眼就瞅見後邊兩大兩小,似是曉得輕重,沒有多問便匆匆而過。
陳景打量馭靈宗所建,沒有絲毫富麗堂皇之感,白牆青瓦,唯有質樸,勝在宮宇豎直高大,氣勢雄厚,尤其最高處的殿堂,高過山頂,似乎與山峰背面連線。
走到一處偏於一隅的山路拐角處,一座十字亭在此落座,亭下有張石質圓桌,桌上已擺好待客酒菜。
仇鵬作為東道主,一聲“請”後,先行落座。
陳景客隨主便,淡然落座對面,崔英看到只有四個石墩作為,下座後讓小花坐在腿上。
只剩最後一個位子,莫漣如坐針氈,一個野孩子何德何能緊靠神仙落座?拿手抓著陳景袖子,也不說話,苦兮兮的拿一雙小獸的眼睛盯著他看。
陳景也是無奈,只好和他換了位置,莫漣歡天喜地換了過去,一抬頭,心裡苦水直冒,坐在神仙老爺對面也不對,似乎更不妥,可要是換回去,更不敢,乾脆耷拉起腦袋,掰手指頭玩。
陳景看在眼裡,用手撫摸這個孩子的腦袋,不去揭開他的小心思,誰都要有個適應的過程。
崔英手快嘴也急,先用酒壺倒上三杯酒,不過先給自己倒,再給其他兩人,至於莫漣,肯定是被忽略掉的。
先來一杯,崔英咂摸嘴道:“也就這樣,還以為是啥仙家珍釀。”
陳景無奈的嘆口氣,對仇鵬賠罪道:“她這人就這樣,道友勿見怪。”說完提酒自罰一杯。
仇鵬無意怪罪,“豪傑坦蕩,小人藏私,崔道友乃性情中人,定然屬於豪傑之屬,我怎會怪罪。”
崔英用菜碟盛了幾樣菜,讓小花試著用筷子吃,這會兒沒人搶,不著急,隨口問向仇鵬,“剛來的路上,但凡遇到的,都是先向你拱手致禮,你在宗門內輩份不小吧?”
陳景給莫漣夾幾筷子菜,這男孩這會兒膽小如鼠,早就沒了往日撒潑似的膽子,聽到崔英的話,一齊看向仇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