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敏感二更)
冰水澆下來的一刻,周榛宇長舒口氣。
他平日裡算是對疼痛不敏感的那類人。疼成這樣的經歷,打小也沒幾回。上一次記憶猶新的,還是十七歲那年被人捅了一刀。
區別在於,當年他很快失去意識,品嘗到疼痛是在渾身插著管醒來,以及之後的好幾個月裡,伴隨著高燒和並發症,咳起來覺得自己像一口破風箱。
這一回則來勢猛烈,好比一潑滾沸的辣椒油撲面。可半小時後,他已能舒舒服服枕在楚娜腿上。讓她拿冰塊和毛巾替他一遍遍冷敷。
她看他也沒大礙了,撒開手道:
“你別動,我給秦琪打個電話。”
沒人接。楚娜再撥,一遍又一遍。
“那天——”周榛宇嚥下燒灼感,咳兩聲才發出聲音:“那天確實是我送她回家。”
“嗯?”
“她在店裡被人下藥。但當時我不知道。”
論及周榛宇不擅長的事,主動且正兒八經向人解釋算是一樁。好在眼皮上蓋著毛巾,不必發生對視。而既對著一片黑暗說話,自然也無需應答。只有手機裡的等待音仍一聲接一聲,渺渺在懸空裡響著。在他講到周奕松於車內發現秦琪時,終於變成無人接聽的提示。
楚娜按掉,又一次撥打過去。“難怪,那天我跟她約了要一起過聖誕。我遲到,她發微信說她喝多要先睡,加了幾個特別土的表情。所以其實是你哥發的吧?”
周榛宇一笑,喉嚨又癢起來,咳道:“有多土?”
“不如我姑媽,她還會發點金燦燦的玫瑰動圖,祝您吉祥如意之類的。你哥就只會 eoji。”說著摸摸他臉頰:“也總算知道那天你臉上的傷是怎麼來的了。我以為,哪個男孩被你搶了女朋友呢。”
“就這麼相信我了?不再問點什麼?”
“不用了,之前我一直在想,那天晚上我們遇見的時候,你碰到什麼了沮喪成那樣。對得上。”
“沮喪。”周榛宇試圖拿開蓋住眼睛的毛巾:“也可能是因為壞事沒幹成。”
楚娜按住他的手。也得隔著這麼一層,她才能堅定又自如地說道:
“壞事。對,你肯定幹過,誰都幹過。但得看什麼樣的壞事。不至於到這個地步,這不是你。”
嗓子裡的辛辣再次翻湧,周榛宇嗆咳起來。就在這時,茫茫的等待音斷,手機忽然接通。楚娜一手端過杯水遞給他,一邊趕緊湊上:“喂!喂!秦,是我!你到家了沒?!”
那邊似乎淡淡嗯了一聲。
“好,那就好。我們,有時間能不能約一下?”
“你還跟他在一起?”
“……”
“那我們沒什麼可說的。”
“你先別——喂!喂!!”
沒說完,對方已經切斷通話。
周榛宇邊咳,邊伸手拽掉毛巾,一骨碌坐起身。
在被秦琪戳到臉上責罵“無恥敗類”的時候,他也沒怎樣憤怒,因為不相幹的人,著實犯不著。
但此刻看著楚娜放下手機,垂著腦袋發怔。他卻窩火極了,莫可奈何,只將毛巾揉成團,往地上一砸。
楚娜看著他倒好笑起來:“幹嗎?還疼嗎?”
周榛宇砸完也自覺幼稚,悻悻然被她雙手掰住腦袋,仔細看了看眼睛。
“還紅著呢,再敷會。”
他試圖別開臉:“瞎不了,沒事。”
但她又把他掰回來面對自己,輕聲道:“我也沒事,不用為我抱不平。如果是我遭遇這種事,只會比她反應更大。你不在乎別人怎麼看你,我知道,但秦琪不是別人。”
他頓一頓,還攢著火,聲調卻放低了:“她有這麼重要?”
“她是我唯一的閨蜜。你想想,難道我是那種會委屈自己交朋友的人麼?不會。你只見到她掛我電話,可你沒見過她對我好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