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蘇目光越過胡亥,以及身邊的這些兄弟姐妹,看向大殿之前,神色肅然的值守將軍。
他記得眼前這個擋在大殿之前的年輕人,好像是叫徒,是自家長子建立新兵營之始就跟隨在身邊的心腹部將。前些時日,自家長子結婚的時候,還曾看到過他前來幫忙,對自己和自己的家人言辭很是客氣,也很是恭敬。
“徒將軍是吧,勞請通稟一聲,就說扶蘇前來拜見陛下……”
長公子扶蘇越過眾人,走到大殿之前,很是溫和地拱了拱手,一邊說著,一邊提起下襬,就準備拾級而上。
在他想來,自己這個大秦的長公子,在自家兒子的部下面前,這點面子應該還是有的,然而,徒的反應,卻讓他瞬間傻眼。
“抱歉,陛下有令,今日起,齋戒沐浴,不見外客。諸位公子,還是在家安心等待,新皇登基大典的時候,陛下自會出現——”
說到這裡,徒歉然一笑,伸手做了一個請回的姿勢。
“對不起,公子請回——”
徒雖然一如既往地言辭謙卑,禮數周到,但擋在大殿之前,寸步不讓。
扶蘇:……
看著緊閉的宮門,公子扶蘇一顆心,不由逐漸沉了下去。竟然已經到了需要封禁宮室,不見外臣的地步,以他對始皇帝的瞭解,這定然是病情已經到了極度危險的時候。
兩隻眼睛,瞬間泛紅,他強忍著心中的悲意,衝著宮門拜了兩拜。
“請陛下保重——”
說完,他緩緩地轉過身,看向一眾眼巴巴地看著自己的兄弟姐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更平靜些。
“阿翁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我們就不要聚集在這裡影響阿翁休息了……”
其實這些人,雖然也有如胡亥、贏嫚這等跟始皇帝比較親近的,對始皇帝很有感情的,但大多數人,都只不過是即將失去始皇帝這個阿翁靠山的惶恐和不安。
他們從小到大,甚至都沒見過始皇帝幾面,長大成人後,除了大秦公子公主這層身份之外,也沒有得到始皇帝的特別照顧,哪裡有什麼深厚的感情?
此時,聽到扶蘇這個大兄的吩咐,自然不會再繼續在這大太陽底下曬著。
“大兄言之有理,我等一切聽從大兄安排……”
不大一會兒,宮殿之前的臺階之下,就只剩下滿臉茫然的胡亥,以及神情複雜的扶蘇。
“阿翁既然此時不便相見,不如我們也走吧——”
扶蘇伸手拉了一把地上的胡亥,胡亥這才用手勉強支撐著被曬得滾燙的青石板,晃悠著身子,從地上爬起來。跪的時間太長了,再加上大半晌午的暴曬,他的體力也已經到了極限。
兄弟二人,誰也想不到,兩人有朝一日,竟然會相互攙扶著走出這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宮門。從後面看,那兩道背影,竟有一種說不出的蕭瑟。
當天中午,兄弟兩人躲在扶蘇從自家長子手裡搶來的靜室裡,與胡亥這個與自己明爭暗鬥了數年的兄弟舉杯痛飲,喝得酩酊大醉。
但沒誰去關注這對曾經最有可能接掌過大秦權柄的兄弟此時此刻的心情,因為,整個咸陽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即將成為大秦皇帝的趙郢身上。
這到底會是一個什麼樣的君主呢?
這兩年,趙郢聲名鵲起,逐漸被天下人所熟知。
聰明睿智,仁而愛人,禮賢下士,英明神武,威震三軍,大概除了江南那些世家豪門,聽到這個名字會覺得心驚膽顫之外,大多數人,對於即將上臺的這位君王,還是充滿了期待!
到了第二天,也就是始皇帝二十七年七月八日,臨近趙郢登基為皇帝的第二天,他雖然心中著急,卻也不得不待在家裡,在朝廷禮官的注視之下,齋戒沐浴,等著明日祭祀天地,告祭列祖列宗,登皇帝位。
至於青黴素那邊,就只能交給陳平和默。
他手下能臣幹吏雖多,但真正能讓他徹底放下心來的,算來算去,也就只有這個陳平。但如今陳平身居要職,明日定然要參加自己的登基大殿的,不能一直盯著此事,故而就只能交給默。
范增、張良之流,都是一身反骨的主,就算是再有才幹,他也不敢把這種事關始皇帝生死的大事交託到他們手上。這種人,可以重要,卻不能交託以腹心。
至少,現階段還不能。
尉未央那邊,則由自己的十幾名親兵,親自護送著,前往宮中偏殿,繼續練習用氣感幫人疏通肺部經脈的手法。
這幾天,他又讓人蒐羅了幾位肺部經脈損傷,身體狀況也已經極為糟糕的死囚。
“大哥,大哥,你是要像大父那樣,當皇帝了嗎?”
看著忽然闖入自己書房裡的小妹,趙郢嘴角不由露出一絲笑容,伸出大手,胡亂地揉了揉她的小腦袋。
“不錯,到了明天,大哥就是我們大秦的皇帝了,到時候,我封你個長公主怎麼樣……”
趙郢忍不住逗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