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夫人走的時候,整個人都有些失魂落魄,以至於出門的時候,險些被臺階絆倒,上馬車的時候,又一腳踩空,險些摔了個跟頭。
嚇得趕馬的車伕和一旁伺候的侍女,連連請罪。
她都恍若未聞。
心中隱藏的那一點點不敢宣之於口的念想,還沒來得及露頭,便被自家姑母兼婆婆毫不留情地給掐滅了,一直到坐回自己的馬車,一直到馬車馳離了皇宮,她腦海中還回蕩著鄭皇后鄭重其事的告誡。
“人最重要的是要有自知之明,你家那位,連當初的扶蘇都爭不過,更何況如今遠勝長公子當年的郢兒?”
“你這不是為你家夫君爭未來的那個位置,你是在為你家夫君招災!”
“放下你那愚蠢的念頭,你在想那些有的沒的之前,首先應該想一想,自己配不配,自己有沒有那個實力——”
“你別忘了,高兒之所以能有今天,不是高兒能力有多出眾,而是郢兒願意相信他這位親叔叔,你在咸陽,切莫要拖他後腿……”
“……”
鄭夫人下意識地攥緊了拳頭,然後有些許悵然地鬆開。
微微挑開車簾,把目光望向新年剛過的街頭。
此時,熱鬧的人群已近逐漸散去,只剩下了一些熱鬧過後的餘韻,在周圍商鋪和酒樓的映襯之下,顯得越發的冷清。
只是掃了一眼,她就已經沒有了繼續觀賞的心情,剛剛想要放下車簾,收起目光,忽然就聽到了一個淡定而驚訝的聲音。
“尊駕請留步,敢問此時馬車上坐著的,是哪家的親眷……”
聽到這裡,鄭夫人不由眉頭微蹙,剛要出口的呵斥。
忽然聽到那清越的聲音,繼續道。
“老夫一生最善觀氣,我見尊駕馬車之上,紫氣縈繞,貴氣沖天,除當今陛下之外,老夫從未見過此等異象,忍不住心中好奇,特此一問,若有唐突冒昧之處,還請多多原諒……”
到了嘴邊的呵斥,不由下意識地收回。
伸手撩開車門,看向擋住自己去路的男子。
那男子,約莫有五六十歲,清須飄逸,面容清矍,相貌古樸,頭未著冠,只簡單地簪了一支玉簪,但只站在那裡,就有一股子飄然物外的高人之氣。
不由放緩了聲線。
“老先生何故攔車……”
那老者見車子坐著的女眷搭話,不急不緩,行了一個稽首。
“貧道南華子,最近心血來潮,掐指一算,知有聖人即將出世,故而云遊至此,想要一窺究竟,沒想到在此遇到了夫人馬車,心中訝異,一時好奇——不意驚擾了夫人,還請夫人多多恕罪……”
鄭妃下意識又攥緊了拳頭。
就像漆黑的夜空,忽然劃過一道耀眼的光亮,不由出言相約。
“相逢就是有緣,先生可願意隨妾身回府,飲一杯水酒……”
老者撫須而笑,微微頷首。
“善!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
大街上發生的這一幕,自然沒有幾個人關注,就算是看到了,也大多引起不起什麼特別的好奇。如今門客之風盛行,一些奇人異士,又或是自負有幾分才學的,大多投奔寄託於豪富之家,又不是什麼稀罕事。
世間碌碌,能脫名利者,能有幾人?
如今,公子高搖身一變,成為當今陛下嫡子,身份自然水漲船高,更何況,如今長公子遠在上郡,這位公子高,卻頗得陛下信重,即將帶來大軍揚帆出海,為陛下求取長生不老之藥。
但有所得,未來便不可限量。
有人攔路投靠,多正常一點事?
遠在閩地,正帶著眾人巡視海軍大營的高,把目光從依然在忙忙碌碌,熱火朝天地進行著最後準備工作的匠人們身上收回來。
看向身旁跟著的副將龍且。
“這裡還需幾日,陛下如今還在咸陽翹首以待,我們已經在此耗費了太多的時光……”
“啟稟將軍,如今諸事已備,再有三兩日,即可做好最後的檢修,至於何時可以出海,還需要看徐仙師那邊怎麼說……”
公子高不由把目光轉向這些時日,一直負手而立,每日佇立船頭,觀察大海的徐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