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蘭巴托的金帳中,布日古德與眾人圍著一隻烤羊正喝得興起。布日古德親自用金盃斟滿酒,拿給一個漢人裝束的男子,笑道:“哈哈!果然是鮑卓先生的好計策!讓我們把南朝的樂水郡王給抓住了!我敬你!”
那漢人男子約摸四十歲,留著鬍子,人清瘦眼神卻清亮精明,穿著一身整潔的褐色布衣褂子。他自謙道:“這都是我家世子的計策,還是圖巴將軍和脫脫軍師神勇無比,將他抓了回來。”
布日古德大手一揮,笑道:“巴圖是了不起的巴圖魯!脫脫是了不起的軍師!”
巴圖和脫脫站起來,手按在胸口道:“大汗!”
“兄弟們,終有一天,太陽昇起的地方都是我們的草原!”布日古德豪情道。
賬外的北風蕭蕭,衣衫襤褸的玄棲被鐵鏈子拴在一根碗口粗的木樁上。血汙風霜掩蓋了他原本英俊的容貌。唯有歪斜在頭頂的髮髻象徵著漢人的身份。
一個蒙古服色的女子抱著一件袍子向他走來。
“晚上冷,你穿吧。”女子用雅言道。
“你會講漢話?”玄棲詫異道。然後他又正色道:“我不穿胡虜的衣衫!”說完,身子挪離了女子幾寸。原本破碎的衣衫口子又裂開了幾寸,露出肩膀上的面板。
女子見到玄棲右肩上有一小塊月牙型的胎記,忽然伸出手,扒開他的衣衫,眼中含淚地仔仔細細又看了一遍。
“士可殺不可辱,你這是做什麼!”玄棲怒道。
哪知那女子哭得更猛烈,又拂去他額前得血汙碎髮,哽咽道:“你媽媽是不是姓王?她的封號是淑妃?”
玄棲心中暗暗吃驚,被她說得不錯。見她約摸三十歲的樣子,問道:“你說得不錯,難道夫人認識我母親?”
女子驟然擁住玄棲大哭道:“阿棲!你是阿棲!我是你姐姐玄桐啊!”
玄棲恍然大悟,仔細瞧她眉眼,清秀嫻雅,實在不似蒙古女子。這些天風霜苦楚自不必說,忽然見到分別多年的姐姐,不經喜極而泣道:“姐姐!你受苦了。”
“不,大汗待我極好。”玄桐哽咽道:“我媽媽還好嗎?”
“母后一直都掛念你。”玄棲哽咽道。
“我走時,你還是個懵懂的小稚子,現在你長這麼大了……”
“姐姐,這些年你都是怎麼過得?”
原來這女子就是太后唯一的女兒和懿公主,魏玄桐。她十一歲就被父皇嫁給了金國皇帝完顏亮做嬪妃,完顏亮在叛亂中被殺,玄桐又成了完顏勤的玩物。後來金國國都燕京被蒙古攻克,玄桐作為金國宮嬪被擄去蒙古。大楚提出用十萬兩黃金和十年茶馬契請蒙古歸還公主時,布日古德汗竟然向大楚求娶和懿公主為可墩,並以河間三鎮為娉。公主本就身在蒙古,大楚君臣權宜之下,讓和懿公主再嫁布日古德汗。
玄桐抹了眼淚,問道:“你是怎麼來的?”
玄棲就把到這兒來的前因後果講了,他嘆氣道:“姐姐,你若可憐我,就把我殺了吧。我是郡王,可以戰死,可以撤退,獨不能被俘啊。”
玄桐聽了只覺痛徹心扉,好不容易才相認的弟弟,如今卻是這般場面。她哭道:“我去求大汗放了你。”
玄棲搖搖頭:“他佈下的天羅地網,怎會輕易放我離去。好姐姐,你給我個痛快的,這樣也不會教陛下和母后為難了。”
玄桐略略思忖,抽出彎刀。玄棲見那在暗夜下閃著銀光的縫紉,閉目待死。只聽得叮噹一陣響,自己身上的鐵鏈竟鬆開了。睜開眼,竟然是玄桐用刀撬開了鎖。
“姐姐,你這是要做什麼?”玄棲驚道。
“你快逃命吧。”玄桐說完,牽了馬,又把韁繩塞進他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