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燻臺中,
玄棟半臥在棠梨樹下的躺椅上打著盹,忽而一襲清香撲鼻而來,他醒了。只見冰藍坐在一枝小腿粗的枝幹上,捧著信,樂的手舞足蹈,她的身子使繁茂的花枝輕輕搖晃,落英繽紛而下。
冰藍看著宋楚的書信,如素的花箋上的瘦金體仙資飄逸,十里桃花霞滿天,玉簪暗暗惜年華。對花影單望相護,只羨鴛鴦不羨仙。指教冰藍瞧的又喜又羞。
“你等我會兒。”冰藍說罷,躍下枝頭,不久便從房中取了一副護膝,交給玄棟。
玄棟看了一眼,歪歪扭扭,一長一長一短又一長粗糙針腳,說道:“你也好意思送人?”
冰藍道:“可我只能做到這樣了呀。就這樣,纖雲教了我好長時間呢。這是護膝,保暖不就行了,料子可都是實打實的!倒春寒時候貢院裡頭冷,子楚就要在那麼個小隔間要呆上三天,著火都不許開,開了成績就作廢啦。”
“說得你好像進過貢院似的。”玄棟不以為然道。
“我爹爹去過!”冰藍答道。
“放心吧!子楚用著你做的護膝保準渾身上下都不冷!為了你們,我這隔三差五地往皇宮裡跑,連自己的事也耽擱了!”玄棟道。
這時,飛星端來兩盞湯羹,說道:“八寶西米羹,請慢用。”
玄棟看著面前湯羹,白瑩瑩的西米的銀耳上綴著金黃的桂花,不想入口更是清甜溫暖。
“你家纖雲的手藝可比御廚們強。”玄棟說道。
這時,纖雲才笑著指了指身旁的飛星,說道:“今日的點心是飛星做得。我只略略跟她說了說做點心的要領,她自己第一次做就這樣好。比我家小姐聰明多了。”
冰藍亦是自嘲道:“別提我了。這庖廚之事,我實在是不明白。”
玄棟半靠在太師椅上,打趣地說道:“誒呦,飛星模樣標緻又心靈手巧,讓飛星跟了我去,你舍不捨得?”
飛星紅著臉道:“王爺可別混說……”說罷,抱著托盤便跑了出去。
冰藍拿起書,敲了敲他的腦袋,說道:“胡說八道!不怕我告訴姑姑,教你一頓好打!”
“瞧瞧,不捨得便不捨得!我堂堂親王,多少名門閨秀都想嫁給我呢!”玄棟說。
“那是想嫁給你麼,那是想嫁給你的財富,想當王妃吧!”冰藍慎道。
“身份尊貴和家財萬貫也是我的優勢之一呀。拋開身外之物,我這人品才學武功也尚可。”玄棟自得道。
“姑姑操心你的婚事多時了,上回元宵節燈會,一半為著樂水郡王,一邊是為著你。沒想到你還不在!”冰藍道。
“母后就喜歡瞎操心,我早有了意中人,現在還不到時候罷了。”玄棟洋洋得意道。
“啊?你該不會是外頭養外室啦?”冰藍驚道。
“當然沒有。她是好人家的姑娘,是書香門第,世代簪纓的。我對她又敬又愛,連頭髮絲都沒碰過!只是她現在還不知道我的身份,也不知她對我是不是也有一樣的心意。”玄棟說著說著臉竟紅了。
“她是哪家的姑娘?”冰藍好奇道。
玄棟笑而不答,只見冰藍的面前湯盞,陽春白雪,清湯寡水,問道:“孟霍,這甜羹的妙處就是這桂花姜蜜,你怎麼就吃淡的?”
“去年的春裝今年好些都要改了,要是再管不住嘴,我可就要嫁不出去了!”冰藍說。
“差不多啦!我去建章宮吃晚飯,你去不去?”玄棟起身道。
“不去!打定主意以後不吃晚飯!”冰藍道。
是夜,冰藍正欲就寢時,訊息傳來梁王殿下突發惡疾,此刻正在建章的偏殿裡。冰藍聽了心叫不好,趕緊把纖雲喊來,道:“咱們去瞧瞧梁王。”
冰藍走到未央宮時,看見太后的建章宮中人流如織,再往裡走太醫俱是神情凝重。她拉住一個宮人問玄棟住在哪間屋子,然後便直奔那兒去。
太后坐在玄棟床邊掩面哭泣,她道:“你弟弟今天下午還好好的……”玄楠則在一旁安慰。
玄棟躺在床上,臉色發白,嘴唇青紫,雙目緊閉有著微末的鼻息,昏過去了。
這時,太醫來稟報:“臣和同僚們會診過了,殿下昏迷以前,渾身抽搐,腹痛不止。從脈象上看應該是中了斷腸草的毒。這斷腸草生於山地林緣陰溼處,西南的林子裡常有。吃下不及時解毒就會腸子會變黑粘連,人會腹痛不止而死。”
“這毒可有法子解?”太后急忙問道。
“為殿下先服炭灰,再用鹼水。待殿下嘔吐穢物後,用綠豆、金銀花和甘草急煎後服用可解毒。”太醫道。
“你抓緊去做吧。”玄楠說道。
這一夜,冰藍亦是陪在建章宮中。太后看著玄棟不斷地嘔吐,先是泛黑的血,再被灌藥,再嘔吐,直到嘔出的全是酸水才算完,更是心痛不已,拿著帕子悄悄拭淚。好在玄棟十八九歲的年紀,身體康健,折騰一宿,總算是性命保住了。
當聽到太醫說玄棟的毒已解了大半,太后的神情漸漸舒展。她握著玄棟虛弱的手,慈愛地說道:“有人害你,阿孃一定為你討回公道。”
“今日晚飯太后與殿下一同用的,太后無恙,應不是晚膳的緣故。”婉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