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裡繁星滿天,清風漱漱仍吹不散宋楚心中的熱切,她就是那個房樑上古靈精怪的小姑娘。他鼓起勇氣,說道:“你記得我嗎?臨安丹青閣。”
“自是記得的,可我不是故意騙你的。”冰藍低頭答道。
宋楚微笑道:“所以你不是要給重病公子沖喜的丫鬟,那是為什麼要逃呢?”
“其實吧……對了,我還沒還你銀子呢。你家在哪兒?我讓人送到府上吧。”冰藍說。
“我年節常常要進宮請安的。下次見面你再還給我就是。”宋楚道。
柔嘉長公主陪著太后沿著宮道緩緩走著。她開口道:“嫂嫂,今年孟霍應當十六了吧。”
“她及笈時,你還送了她一套首飾呢。”太后笑道說道。
“子楚今年二十一,與她年紀相仿,家世相當。”柔嘉說道。
思太后指著這道路兩邊翠綠的梅林,說:“等梅花開了,我就讓婉晴把做好梅花膏給你送去。梅花膏敷臉,溫潤清香,養顏極好。”
柔嘉尷尬一笑,說道:“謝謝嫂嫂。只不過我是過了小姑娘愛打扮的年紀。現在我最大的心願就是子楚的婚事了……”
“子楚是個好孩子,等他成親了,我這舅媽須送一份的賀禮才是啊。”太后打斷了她。
柔嘉正欲開口時,宋楚和冰藍走來。太后一臉慈祥,對宋楚和言悅色道:“天色不早了。哀家也有些乏了。路上好生照顧你媽媽,她今日又是高屐,又是拖地裙,走路不方便。”
宋楚行禮道:“臣遵旨。”說罷,便攙扶著長主向太后行禮告退。
夜色中,冰藍看見黃門打著燈引著宋楚和長主漸漸走遠,她也隨著姑姑還是繞著上林苑散步,然而卻不是回建章宮的路。心道,姑姑不是累了麼,為什麼不回去?
此時,太后攜她走到一廊下,對她道:“你見到子楚這麼個美少年,是不是心動了?”
冰藍被太后一語窺破心思,又怕又羞,不知回答什麼好。
太后緩緩道:“你父親為你擇了個寒門舉子,寡母病逝,才學不錯,金榜題名指日可待。往後他入仕,武仁侯府還可提攜他一二。因而他這輩子對你必定是言聽計從,客客氣氣的。你為什麼不願意呢?”
“姑姑,我不認識齊公子,更談不上喜歡,又怎麼能嫁給他呢。”冰藍說時斬釘截鐵。
“嗯。這個理由倒清楚。不過婚姻大事,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是侯門千金,怎麼行逃婚這樣的輕薄之舉呢。”太后嘆氣道。
“其實我也不算逃婚的,只是納采了而已。要是我晚些時候在迎親的時候再跑出來,那知道的人更多,我也是維護了爹爹和武仁侯府的面子了呀。”冰藍怯怯道。
這話說得竟連太后也無法反駁,她卻也不氣,依舊緩緩說道:“你爹爹不過是著急,想讓你早些生個孩子入嗣霍家,把武仁侯府的爵位和家產留給你呀。否則等他過世,爵位和家產就要讓宗族裡其他男丁繼承了。”
“我知道爹爹媽媽的一片苦心,可是他們要給我的不是我想要的。我不能為了爵位和家產就隨隨便便地過日子啊。”冰藍說。
太后心道,果然是金尊玉貴,萬千寵愛長大的孩子。若是再一味勸,怕是適得其反了。“好吧。可是在這世上做女子不易,你既不行穩妥的路子,就要承擔很多辛苦了。”太后正色道。
“姑姑,我不怕的。人世間哪有不苦的,不吃這個苦,就要吃那個苦,總是負重前行的。”冰藍說。
太后回想起年少往事,不錯,的確是冰藍說的這個道理。
是夜,崇德公府裡,長主對著面前的兒子語重心長說:“我向太后提親,她不大讚成。但是隻要孟霍喜歡你,太后和武仁侯寵愛她,一定會把她嫁給你。孟霍是武仁侯唯一的女兒,你娶了她,武仁侯一定全力助你。此事關係你的前途,千萬不要被那些不值當的女子耽誤了。”
“母親,我只不過隨仲達去品畫而已。坊間那些汙糟遭的事也不全是我做得。”宋楚解釋道。
“切莫再提那個平西王的世子了,這汴京城裡就數他的名聲捏也捏不起。你整日隨他廝混,能有什麼出息!”長主說道。
“仲達是我真心相交的朋友啊。母親,我懂得分寸的。”宋楚道。
“我的兒啊,你把他當朋友,他未必不會存了利用你的心思……”長主道。
宋楚沉默了。
長主繼續絮絮叨叨:“你最要緊的就是好好讀書,務必在今年會詩中一舉高中,這樣母親要武仁侯提親就更有底氣了。仲達,等娶了武仁侯的女兒……”
宋楚不語,聽完絮絮叨叨的話後,草草向長主請了晚安後,回到自己房中。他想起孟霍乾淨單純漂亮的臉,他知道自己是真心喜歡孟霍的,無關乎家世,無關乎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