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點,何莞爾抬腕看了看手錶的指標,雙手放在沙發扶手上,輕輕地敲著。
一旁的鄭童敏,還在講述他和關驍之間關係的來龍去脈。
早上被關驍的屍體嚇了一大跳,鄭童敏還有些腦袋不清醒,說起話來語無倫次囉囉嗦嗦,何莞爾聽得很有幾分不耐煩。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莫春山聽得特別認真,還就不少細節問題追問鄭童敏,何莞爾不給鄭家老二面子,也不會不給莫春山面子,於是強打起精神聽著,一來二去的倒是對關驍和鄭童敏之間的瓜葛一清二楚了。
怎麼說呢?這就是個普通姑娘飛上枝頭變鳳凰的機會,只可惜鄭童敏實在是棵歪脖樹。
鄭童敏認識關驍確實是半年前公司裡工作的經歷。關驍作為合作公司老總的大秘書臨聘的個人助理,因為工作來往,有了鄭童敏的聯絡方式,也聯絡過幾次。
一開始鄭童敏對容貌出眾的關驍也有幾分興趣,結果幾次接觸下來發覺她性格冷淡說話都硬邦邦的,而鄭二公子身邊美女如雲個個風情萬種,他就對關驍興趣缺缺,也就沒了下一步的行動。
真正注意到關驍,是鄭童敏被鄭洪洲以想抱孫子為由、天天催婚以後。
鄭洪洲到了花甲之年,大半輩子掙了花不完的錢,除了脾氣暴躁和老伴早逝以外,倒沒覺得有別的缺憾。不過他最為遺憾的就是,忙著掙錢沒管好兒子,於是家裡三個沒人管的野小子有了錢,都養了一身改不了的壞毛病。
老大好賭,前後輸掉的錢有莫春山在桐城路橋的股份那麼多,鄭家的皇位自然不能傳給他;老三交友不慎染上毒癮,三五次進出戒毒所,結果一次次地復吸,老鄭對他也早不抱希望,更沒指望所謂的歹竹出好筍。
唯獨鄭童敏除了沉溺女色這不大不小的毛病,還算個腦袋相對清醒的,所以鄭洪洲別的兒子也不催了,就天天催鄭童敏,催他趕快結婚,先成家、後立業。
鄭童敏深知鄭洪洲的性格,不會喜歡他身邊那些花枝招展的妖豔賤貨們,然而正經的名門淑女又真都看不上他——一來二去的,他就注意上了關驍。
鄭童敏還沒有在一棵樹上吊死的覺悟,往往搪塞過去就算,鄭洪洲幾番下來沒了耐性,於是給他下了最後通牒,說六十大壽這一日鄭童敏必須得帶個正經女朋友來給親友相看,否則他也會落到和他那兩個兄弟一樣的下場,弄去分公司,一個月不死不活幾萬元吊著,別再想在外面風流快活飛。
鄭童敏這才著了急,真正對怎麼應付過去這件事開始上心,而憑他對自家老爺子的瞭解,知道鄭洪洲必定會喜歡關驍這樣就讀名校、身家清白又老實的姑娘。
他恰巧知道關驍經濟上有些緊張,於是乾脆和關驍攤牌,他給錢,關驍幫他過關,兩人各取所需、也各不相欠。
解決了心頭大患,鄭童敏愈發地飄了,壽宴前乾的兩件齷齪事被鄭洪洲發現,引得鄭洪洲發了好大的脾氣,好在關驍按約到來,鄭洪洲一見關驍之下真還就消了氣,連帶著對鄭童敏也有了好臉色。
至於晚上和早上發生的事,何莞爾也已經知道了。
她有些搞不懂莫春山為什麼這樣關注這件事的前因後果,問了好半天也沒問到關鍵的,不禁小聲地衝他發起了牢騷:“問他這些做什麼?”
莫春山輕飄飄看了她一眼,輕聲回答:“還沒看出來嗎?鄭童敏以為自己找關驍來騙老鄭,結果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何莞爾不禁疑惑——什麼螳螂,什麼黃雀?螳螂是誰,黃雀又是誰?
她思忖半天也沒猜出莫春山打的啞謎,偏偏他也不肯說。
鄭洪洲也不知道在搞什麼,一直在二樓的陽臺上吩咐著誰,而她和莫春山此時卻像被軟禁一般,電話打不通,人也不能離開,眼睜睜看著定好的飛機都錯過,一上午就這麼陪著鄭童敏這個渣乾坐著,也不知道他們在打算什麼!
鄭童敏恰好說到昨晚對關驍動強的事:“其實這一來二去的,我對她還是有幾分好感的,昨晚也是喝了酒上頭所以才……唉,那之前,我沒動過她一根手指頭的,也真沒想過會做這種事。我還覺得她應該也覺得我挺不一樣的,所以——”
他張了張嘴,還是沒能說下去,耷拉著頭滿眼的懊悔:“晚上不過半斤白的,怎麼回了別墅就糊塗成那樣子?早知道就不喝那一杯紅的了,看來酒還真不能混著喝。”
何莞爾聽著這話,心念一動,問鄭童敏:“什麼一杯紅的?”
鄭童敏回答:“昨晚喝了白的,我回自己別墅後也按照以前的習慣,睡前喝一杯紅酒。結果喝完就暈暈乎乎起來,看到關驍走過去,不知不覺就跟了上去。”
何莞爾睜大眼睛:“你是說,你有睡前喝紅酒的習慣?都有誰知道的?”
“家裡人都知道吧。”鄭童敏隨口地回答,滿臉的懊惱。
何莞爾想起剛才莫春山說的什麼黃雀和螳螂的事,眼皮跳了一跳,不由自主抓住莫春山的手背。
她激動之下力氣有些大,他只覺得手背上一陣微疼,卻也沒有掙開,只是問:“你明白了?”
何莞爾大力點頭:“是的,我明白了。”
十分鐘後,鄭洪洲安排妥當回來,發覺書房裡只剩了何莞爾,莫春山和鄭童敏已經不在。
他有些愕然,問:“他們呢?”
“春山陪著二公子再去一次現場,去確認一些很重要的事。”
何莞爾緩緩地說著,看起來氣定神閒,只是說出“春山”兩個字的時候,還是有些耳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