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試衣服的間隙,何莞爾便從才嘉那裡知道了,所謂莫家老宅,還真就是名副其實的老宅,因為這棟樓修建之前,同樣位置上的那棟洋樓的第一任主人,便是莫春山的曾祖父。
他當時開著洋行,做著和美國人打交道的生意,算是一隻腳踏進上流社會的人,但也就是這個身份,讓莫家的子孫幾經顛沛流離。
時光荏苒,七十多年的時間裡,這裡經歷了富貴與衰敗,見證了毀滅與重生,直至莫成宙發家以後,又再一次把房子買了回來。
之後他接了大伯一家人住在裡面,過了好一段其樂融融的日子。
莫春山雖然沒有在這裡出生,但也在這裡度過了一大半的童年時光,一直到他十四歲、人生徹底傾覆那一年。
那一年過後,這棟樓又悄悄地換了主人。不知道為何莫成宇一家人搬了出去,莫春山的小姨一家人住了進來,於是這樓改姓了阮,還一直持續十幾年,直至莫春山歸來以後,再度物歸原主。
何莞爾想到這裡,偷瞄了一眼莫春山,卻沒有在他臉上找到唏噓或者感嘆的表情。
惟有一汪潭水般深邃的眼睛,平淡無波。
何莞爾收回視線,悄悄地深吸了口氣,自覺已經做好了準備面對她“上崗”後的第一次考驗。
車一停下,已經有人上前輕輕拉開了車門,還將手放在車門上方的位置,避免他們下車時候頭不小心撞到上面。
何莞爾和那西裝革履的年輕人道了謝,心裡猜測難道這就是老宅的管家?
莫春山也已下車,身邊的黑西裝微躬著腰、低聲恭謹地說:“莫總,人已經到齊了,就等您和何小姐了。”
莫春山淡淡點頭,也不看何莞爾,徑直朝著門口走去。
新鞋有些不那麼跟腳,何莞爾小心翼翼地跟在莫春山身後進了院門,邁上一排石子鋪就的蜿蜒小徑,生怕腳下一滑摔個馬趴出醜,那怕是要被莫春山嘲笑到死。
她一邊走著,一邊不動聲色地打量起這裡。
這是一棟三層的小樓,小巧玲瓏、佈局考究、錯落有致,英式的花園和老式的洋樓相映成趣,而樓體看起來和有些年份了,就連紅磚縫隙間都有墨綠的苔痕。
何莞爾極力控制著表情想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好奇,但還是壓抑不住天性,仔仔細細地看了一番。
正月初一這天剛好是立春,二月份的天氣已經微暖,花園裡沿著石徑種植了一叢叢風信子,這時候含芳吐蕊,顏色繽紛奪目。
幾株高大的玉蘭掩映著夜色中的小樓,枝丫還光禿禿的,枝頭卻已經有了一個個飽滿的花苞,被微黃的廊燈映照,似乎有了玉一般的瑩潤和光澤。沿著牆角有一簇簇的月季,看起來剛剛修剪過不久,粗壯的枝條精緻地盤成拱門的形狀,想必到了三四月份會是另一番繁花似錦的景象。
和臨江名門相比,這裡環境更勝一籌,但也更古舊幽深一點,對於愛熱鬧的何莞爾來說,一時之間倒分不出優劣了。
莫春山走到小樓正門口,停了幾秒,等到何莞爾和他並肩的位置,這才進了門。
別墅裡早就溫暖如春,一進門就有人一群人簇擁上來。
一個胖胖的男人走在最前面,親暱地拍著莫春山的肩膀,說:“春山,如今你架子大,總是到最後一刻才來。今晚可要罰酒三杯的。”
莫春山將大衣隨手遞給身邊的服務人員,微笑著回答:“沒問題。”
何莞爾學著他的樣子,也將大衣脫下交給身旁的人,露出一下午時間精心搭配的一套衣裙。
那男人也已經看到何莞爾,主動朝她伸出手:“這位就是何小姐了?果然豔壓群芳,難怪春山對你情有獨鍾。”
何莞爾眯了眯眼,很不滿意這男人用在她身上的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