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等人早已經吃過午膳,連戲也看了幾齣了。
賈寶玉新至,王夫人、薛姨媽等又將新菜傳了幾樣,合著桌上的各色酒食,任賈寶玉果腹。
一時小戲重開,黃酒重溫。
眾人一邊吃酒看戲,一邊說說笑笑,十分悠閒。
賈寶玉吃了個七分飽之後,便住了口,接過襲人遞來的帕子擦了擦嘴,忽問薛姨媽道:“薛大哥怎麼不在?”
賈、薛兩家乃是姻親,有通家之好。
今日賈母、王夫人等長輩都到了薛家,在這種雙方長輩都在的情況下,薛蟠是可以入席的。
“你不用惦記他,他言行無狀,吃了酒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我怕他驚擾了老太太,所以一早就讓他出去吃酒去了。”
薛姨媽如是道。
賈寶玉未免多看了薛姨媽兩眼。
僅僅從這麼一件小事,便可以看出薛姨媽行事的謹慎小心,處事之周。
王夫人與她乃是姐妹,平常交往可以隨意一些。
但是賈母乃是王夫人的婆婆,是長輩,身份又尊貴。宴請賈母,薛姨媽不敢有一點的大意,生怕禮數上有半點不周。
這或許,也就叫做圓滑與練達。
賈寶玉不太喜歡看戲,所以吃飽了之後,便不欲在王夫人身邊多待,乘著大家看戲到了精彩部分,悄然起身至了三春姐妹這邊,在湘雲身邊坐下。
湘雲給他挪了半個身位,等賈寶玉一坐下,便偏頭找賈寶玉說話。
一時問過年的時候賈寶玉等人都怎麼玩的,一時又問賈寶玉去皇宮讀書有沒有遇到什麼新鮮的事,等等。
寶釵看襲人站在旁邊,因問她吃了飯沒有。
襲人笑回:“寶姑娘不用管我,我是在府裡吃了飯才跟著二爺過來的。”
寶釵這才點點頭。
襲人身份不一樣,若是沒吃飯,她便好讓鶯兒帶她下去用飯。
回頭,忽然發現賈寶玉一邊應付著湘雲,眼睛卻直直的看著她。
寶釵不動聲色的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身上,忖度應當並無不妥。
也不好意思說賈寶玉失禮,便別過頭去,與探春執手添了酒。
“哎呀,寶哥哥,我問你話呢,你幹嘛一直盯著寶姐姐看呀。”
湘雲不滿的推了賈寶玉一下。
湘雲的聲音一向聲調頗高,哪怕說得不大聲,依舊使得迎春、探春、惜春回過頭來。
賈寶玉收神,道:“你問的什麼?”
“我問你幹嘛老盯著寶姐姐瞧。”
湘雲沒好氣的道。
賈寶玉笑了笑,湘雲這妮子,話這麼多,一時不理她還要生氣,故意給自己找茬。
不過,或許,算是幫了他。
抬起酒喝了一口,賈寶玉將之前腦中閃過的詩句緩緩吟出,以作回答。
“壚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賈寶玉的的聲線不高,略低沉,此時吟出韋莊《菩薩蠻》中的名句,竟似說不出的幽深迷人,惹人遐思。
壚邊,酒爐之旁。
江南酒壚沽酒的女子光彩照人,賣酒時攘袖舉酒,露出的手腕白如霜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