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然。我千辛萬苦得來這一方土地,我的小南國,就是為了以後我們都能自有自在生活在一起,再也不要被人擺佈,再也不用受制於人。”姚今頗有幾分自豪,轉臉又仔細端詳了一番林月白,“我瞧你眼下發青,是不是睡不好?你身子弱,同這些密林的粗人在一起,想必不習慣。哦對了,我的南國府剛剛建好了,你就同我一起住進去吧。我還認識一個特別厲害的大夫,我請他來給你調理調理,一定能把你的身子調理好。”
林月白似有些臉紅,輕聲道:“連城既回來了,我和他一起便是。你如今是國主了,我是個女兒家倒也無妨,連城若也住在你的府裡,算怎麼回事呢。”
“國主是他們叫的,你不必在意。再說你和靳連城還沒辦婚禮,這裡不比現代,你們現在就住在一起容易惹人閒話,你還是先跟我住,等回頭我讓他們再給你們建一座府邸,就靠著我的南國府,然後再給你們辦一場風風光光的婚禮,到時咱們做了鄰居,日日都見面,豈不是正好。”
靳連城聽著兩人似是輕鬆的閒話,目光凝視著看似一如平日波光粼粼的湖面,一手背在身後,一手緊緊握在腰間的刀柄上,一言未發。而趙俞站在稍遠處皺著眉頭看著他的背影,旁邊的王相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此人,不簡單哪。”
“此人……”趙俞回想起曾經在SKS時那些年,陳城是如何從一個車間班長一步步做到生產主管的位置,沒有任何一個主管能像他一般溫和親切、從不與任何部門任何人不睦,還經常為到處樹敵的姚今去做和事佬。然而此刻靳連城就在眼前,趙俞從他身上卻絲毫看不出任何一絲往日痕跡,他淡淡道:“聽殿下說,此人從前在宮中就與她熟識,是個——值得信任之人。”
王相揚起下巴,語調有微微的上揚:“值得信任?他潛入彩雲城這麼長時間,我們的告示貼得漫天都是,他卻沒有聯絡過殿下;他身邊帶著殿下最重要的摯友林小姐,明知道我們找人都找瘋了,他卻直到現在才露面。單看這兩點,我實在無法認可趙大人的說法。”
“但今後,他二人想必會一直在小南國呆下去,且,會一直在殿下身邊。”趙俞拍拍王相的肩膀,“你我與殿下之間,縱然共同經歷過這麼多,但主上與臣下的身份是不可能變的。而林小姐和這位靳公子,卻是殿下的至交好友。這一點,先生何等通透,定是明白的。”
王相沉默不語,心中對靳連城那雙不加掩飾、寫滿權欲的雙眼,再次生出陣陣不安和憂慮,他眉頭緊蹙,壓低聲音道:“殿下冰雪聰明,心思聰慧絕非常人可比,而這位靳公子是什麼樣的人,我相信殿下絕對不會毫無察覺。倘若此人想要對殿下有所企圖、對我小南國有所圖謀,我王相,是絕對不會答應的。”
“相先生,有許多事,殿下心中自有衡量,你我實在不應過多幹涉,更不應在此,私下議論。”趙俞顯然不想多談這個話題,語重心長對王相說了這句之後,便走向了姚今身側。而王相的目光仍舊停留在靳連城那握著刀柄的手上——偶有西落的陽光最後射在鑲著寶石的刀鞘上,金光熠熠令人不能直視,而王相執著地看著,直到那一團光亮得他的雙目什麼都看不見。
這一晚直到暮色暗沉,靳連城的人潛入浮出金沙河流數次,最終也還是一無所獲。雖然姚今對這一幫面色黝黑、身材魁梧的男人連連跳入那條她素來覺得應如女神般不可侵犯的金沙河流,實在心中有些不爽,但這件事畢竟是早就應允了溫子華,他亦依約將月白平安無恙地還給了她,她也只得擺出一副平靜無瀾的表情,再添上兩份親切,大度地道:“既然貴國的聖物已然確定就在金沙河底,今日雖未得,左右不過再花幾日功夫,不管是需要人手、船隻或者其他什麼工具,小南國定會全力相助,直至助貴國覓得聖物,完璧歸趙。”
“多謝國主殿下。”靳連城微微躬身一禮,便示意手下眾人退下,“我等明日此時仍會繼續前來此處尋找圖騰石碑,還望國主明日能派些水中好手,一同協助於我等。”
姚今微微點了點頭,此時遠處的趙升也匆匆趕了來,必然是已經從趙俞那知道了這一男一女和姚今的關係,剛剛在前廳那趾高氣昂的模樣已經不見,換了一副十分禮貌的語氣道:“天色已晚,殿下令我等在趙府別院中備下歌舞筵席,還請貴使和眾位貴客一同前往,也算是小南國與密林建交後首次相聚一堂,大家忙碌了一晚上,不妨用些水酒,也可放鬆放鬆心情。”
靳連城看了看身後眾人,又望了一眼欲言又止的林月白,笑道:“國主殿下盛情本不該推辭,只是我等還有些密林國的內務需要商量,今晚就去不打擾殿下清靜了,望殿下海涵。”
“無妨。貴使既然有事,先行離去便是。”姚今本意也不是要跟這幫糙老爺們喝酒聊天,見他推辭的快,她也答應得爽快,只是嘴巴里雖這麼說,手上卻仍舊牢牢拉著林月白,沒半點鬆開的意思。
“月白?”靳連城定定地看著林月白,“回去了。”
“她不去。”姚今也定定地看著靳連城,語調四平八穩,態度卻有些咄咄逼人:“她留在我這兒。”
靳連城似乎很快改變了主意,稍稍柔和了口氣對林月白道:“你想的話便留下,明日來這裡尋我便是。”
林月白彷彿是鬆了一口氣,連握著她手的姚今都明顯覺得她的身子軟了一軟,隨即她輕聲道:“如今殿下身邊連個貼身的侍女都沒有,若我留下,也能料理些瑣事。”
姚今笑了起來,搖了搖林月白的手,“就你這身子骨,好好讓大夫料理料理你還差不多!走啦,別看啦!”說著,她便瞧也不瞧靳連城,拉著林月白便朝馬車的方向而去。而林月白倒是三步一回頭望了又望,直到站在原定一直未動的靳連城沉沉說出一句:“月白,我們三個多年的情分,你要記牢了。”
這句話好像是投入平靜湖面的一塊大石,姚今只覺得心中一沉,難以言明的不悅如漣漪般層層擴散,而林月白的臉色霎時間白了一白,她咬了咬下唇,沒有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