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端倪1)
貝亦銘一手插在西裝褲兜裡,外套的底邊翹起,露出裡面的白色襯衫邊,西褲筆直,黑白分明,站在另一個半老男人身邊,顯得更是器宇軒昂。那種硬朗的姿態,像被海水沖洗過的岩石,或是被精緻雕刻的浮雕,任是站在誰的身邊,都高人一等。
蘇好清晰的看到貝亦銘的目光、不經意地向自己的方向投過來,他輕輕的眯起那雙幽峭深邃的眼睛,像驚鴻一瞥,卻又藏了很多不明的情緒,剎那間,仿若千紅萬紫直沖雲霄,變幻莫測。
蘇好欲開啟車門的手頓時定在半空中。
他要做什麼……
然後就聽見那人笑容可掬的聲音,“耿部長,給你介紹一下我妹妹……貝愛,過來。”
蘇好認命的的關上車門,邁著小碎步挪了很久才挪到貝亦銘面前。蘇好想這就是傳說中的衰人衰命吧,沒想到被捉了個正著。
耿部長是個四五十歲的中年人,長得有些嚴肅,五官粗獷,眼神更像把收割莊稼的鐮刀,刀上的小鋸齒更加銳利,不敢叫人正視。
但被貝亦銘長年訓練過的蘇好,還是很快就內斂了起來,攏了攏頭發,暫且放下恐懼和擔心,扯著嘴角有禮微笑,伸出手微微點頭道,“您好,耿部長。”
耿部長伸手回握,意味深長地看著蘇好,雖然兩個人的長相都是楚楚不凡百裡挑一的,但兩人並無多大相像的地方。
貝亦銘的輪廓清晰深邃,鬢眉濃密黑亮,眼屬丹鳳眼,鼻樑高挺,立體感十足,無論何時都給人以高高在上的貴族氣質。而她的眼仁像是褐色,被濃密卷翹的睫毛相襯後,像是珍珠一樣明亮奪目,她的臉上始終有著淡淡的笑意,眉宇間帶著不屬於她這個年齡的從容,氣質屬溫暖系。
無論是長相或是氣質,都沒有任何相像的地方,關系似乎不那麼簡單吧。
耿部長笑了笑,耐人尋味地道:“貝老將軍叱吒江蕪三十餘年,我們居然都不知老將軍除了有亦銘書記這樣的天之驕子,還有貝小姐這樣的左家嬌女。”
笑的用處很多,比如掩飾真正的情緒,令對方猜不透真正的想法。政客裡除了特別正直的人,關於“笑”的學問多多少少都是有了解的,而貝亦銘更能將微笑發揮的淋漓盡致,高傲諷刺等意隱藏極深。
貝亦銘露出瞭如沐春風般的笑意,明白老狐貍在試探,卻惜字如金,“耿部長過獎。”貝亦銘又抬起手腕,看了眼表,道:“耿部長,我還要趕回去開一個會,怕是不能送您回酒店了。”
耿部長心知貝亦銘在打太極,不再探究,擺手笑道,“沒事,你要是忙就先去吧,我讓司機送我回去就好,貝小姐再見。”
蘇好說:“耿部長再見。”
蘇好被貝亦銘拽上了車。
貝亦銘自上車開始便一直低著頭看檔案,光亮潤澤的短發,隨著車的停停走走,有小幅度的晃動,而另一隻手卻始終穩當的握著手機。電話一響,很快接了起來,回答卻只簡短的是“好”或者“知道了”。
直到又一個電話響起,貝亦銘聽了一會兒後,側目盯住蘇好不放,深邃的眼睛眯起,又睜開,像看著一盤牛排正在思考從哪裡下第一刀一樣。
見過貝愛的蘇好倒是不再小心翼翼了,心想就算貝亦銘看出她不是貝愛,又能奈她如何。擔心的事少了,就又變得無所畏懼了,蘇好歪著頭大喇喇的回視貝亦銘。
掛了電話,貝亦銘將膝蓋上的檔案和手機一同拿開,整個人轉過來面對蘇好,一手撐著下巴,一手把玩著蘇好的頭發,笑問:“見過蘇好了?”
訊息居然這麼快?
貝亦銘又不容置喙地道:“停車。”
車剛停下,貝亦銘就繞過蘇好替她推開了車門,“這是對你私下找蘇好最輕的懲罰,跟著車走半小時再上來。”
蘇好對變臉高手的貝亦銘還未回過神,車門已經哐當一聲關上了。
蘇好狂敲車門:“我剛流産啊喂!”
貝亦銘無情的無視。
那麼,此時不跑更待何時!回家和高老頭相處總比跟著忽冷忽熱的貝亦銘要好!
蘇好剛轉身要跑,貝亦銘的車窗又慢慢搖下。貝亦銘的視線落在蘇好僵直的背上,莞爾一笑,慢悠悠道:“你可以試試你快還是車快。”
穿著高跟鞋的蘇好,又拖著剛流産過的身體再上車時,已經累得不會說話了,蘇好恨恨地瞪著貝亦銘,恨不得將他就地行滿清十大酷刑。
貝亦銘卻沒看到她的怒氣,頭也未抬的道:“貝愛,記住我的話,不要再找蘇好的麻煩。”
蘇好喘著粗氣一字一頓地說:“謹、遵、聖、旨。”
貝亦銘不再拿著手機,又回到了低頭看檔案的狀態,那麼……他剛剛緊握著手機不放,就只是為了等那個假蘇好的訊息?
蘇好陷入泥潭中,諱莫如深的人做事……真是無法看透。
貝亦銘的車一路向省政府大樓開去,貝亦銘沒有問任何問題,她的衣服、她的車、她怎麼被高玄放了出來,一個都沒有問,但詭異的笑,卻好像已經將蘇好裡裡外外都看了個穿。
貝亦銘不開口,蘇好亦鬥氣般地沉默。窗外掠過的飛鳥與建築就像是千絲萬縷的鐵絲網,築成了巨大的防護欄,將她包圍在內。
蘇好正在思考如何突破出口時,忽然看到金鼎大酒店關門了,鑲金的立體招牌被撤,門前門童不見,門側兩邊的石獅倒塌,鐵閘門也緊緊的關著。門前巨大的原型噴泉、水柱停湧,中間的獨臂銅像也消失,一派頹敗。
金鼎大酒店,萊安市最豪華的白金五星級酒店,曾經金碧熒煌,外層築起的表色是最顯赫的金色,仿似金子渡成。十成十的千金一擲饌玉炊珠。現今卻莫名停業,是哪裡的“天”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