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王氣得直喘粗氣,可在自己母親面前又不敢發作出來,憋的面紅耳赤,一邊咳嗽著一邊辯駁道:“母妃因何又要退掉這門親事,兒臣從未說過要退親呀。”
說完,他急不可耐的吩咐跟進來的隨從去阻住餘紅娘。
秦太妃赫然起身,同那隨從斥道:“站住。”
那隨從嚇得一愣,僵在那裡不知所從。
面對慶王,秦太妃再也沒了好臉色,怒不可遏的道:“你被那蘇家人害成這般模樣,還心心念唸的想要娶那妖女進門,難道非要死在她手裡你才肯甘心嗎?”
慶王難受的閉了閉眼,緩了緩心中的氣悶,冷冷道:“此事我早已向母妃解釋過,與一娘無關,為何母妃硬要揪著此事不放,一娘心地善良,她哪會有要加害兒臣的心思。”
“你還想替她開脫”,秦太妃氣得滿面通紅:“你別以為為娘整日待在這深宅之中就不知道外面的情形,那蘇家上上下下沒有一個安分的,你肩負著多少人的期望,隱忍這些年難道就想讓所有人的心血毀在一個妖女手上嗎?”
“母妃這話言重了”,慶王幾乎一字一頓,鏗鏘有力:“即便一孃家中那幾位長輩鬧騰了些,可一娘一直是安守本分,從未做過半點逾矩之事,母妃為何就這般容不得她?”
秦太妃見他如此固執的袒護蘇家那丫頭,臉上的慍色更濃,心底的話一股腦的全湧到了嘴邊:“你若只是尋常人家的郎君,為娘絕不會有這麼多顧慮,可偏偏你是皇室宗親,流著李氏血脈,肩負著中興社稷的重擔,難道你父皇、兄長的大仇都拋諸腦後了嗎?”
“我沒忘,我時時刻刻銘記於心”,慶王義正言辭的道,俊美的容顏上猶如生了一層寒霜。
“你既然沒有忘記,就不該為一女子如此頂撞自己的母親”,秦太妃語聲更加尖銳刻薄:“難道你先祖們的教訓擺在那裡你都視若無睹嗎,歷朝歷代因妖女禍國的事情又還少嗎,為娘不想看到這樣的慘劇再發生在你的身上。”
“母妃越說越離譜了”,慶王面如死灰般沉寂。
他絕望,他懊惱,他氣憤,無數種情緒交織在一起,令他快要窒息。
頹喪得如怨靈般的眼眸微微眨閃了下,他重新注視著面前的婦人,據理力爭道:“當初結下這門親事的是您與葉尚書,如今要親手毀掉這門親事的又是您與葉尚書,蘇一娘不過一尋常女兒家,她有何錯竟使得你們如此容不下她,她不是玩物,可以任由你們呼之則來揮之則去。”
秦太妃本就到了氣頭上,他越是想要維護蘇家那位女子,就愈發的讓她反感,母子二人的爭吵也隨之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
“你不提葉尚書倒還罷了,提起葉尚書為娘更是來氣,他搭上全家性命,這些年一路護你周全,忠心可鑑,你卻為了一個商賈人家的女子猜忌他,置他乃至整個葉家安危於不顧。”
“呵”,慶王冷笑道:“是兒臣猜忌他嗎,母妃別說此事你不知情,他設計想要謀害蘇家一娘,難道此事是兒臣在冤枉他嗎?”
“你從何處聽來的這些謠傳?”,秦太妃瞪眼道。
“謠傳?”,慶王無力的搖了搖頭,對自己這母親頓感失望:“母妃覺得你們做的真的就神不知鬼不覺了?”
不容他繼續盤問,秦太妃就直截了當的道:“不錯,我與葉尚書的確是想除掉那妖女,難道這有錯嗎,比起祖宗基業,比起你父皇、兄長的大仇,比起整個慶王府和相干人等的安危,她的性命算的了什麼?”
慶王覺得可笑,沒想到母親竟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本來他只是懷疑蘇家府上遭遇匪寇的事情與葉幽佟有干係,還不能完全確定,沒想到母親毫無避諱的承認了,他的整顆心都碎了。
他如失了魂一般,無力的向後退了幾步,重重搖著頭:“我本以為母妃也是個深明大義、心懷仁慈之人,沒想到你也與朝堂上那些自私自利之人一樣,只為了自己的安危,便要去殘害無辜人的性命。”
“正因為我深明大義,才更要顧全大局,時刻謹記著那些血一般的教訓”,話到此處,她忽的頓住,沉吟良久,又是一聲苦嘆:“最是無情帝王家,難道這個道理你不懂嗎?”
慶王語塞,猶如利刃在喉,一時無言再對。
秦太妃緩緩坐回座椅上,目光漸漸變得深沉。
慶王的腦子裡不斷浮現著蘇寧兒的音容笑貌,那張熟悉的面孔突然就像是與自己隔了十萬八千里,讓他再也難以去幻想。
他不知道還要如何去說服這位鐵了心的母親,心裡的不甘正在持續發作著,都快要將他整個人逼瘋。
秦太妃想了想,視線緩慢的重新轉移到他的身上,語氣變得柔和,變得低沉:“你若非要娶一位蘇家的女子不可,便只有那蘇二孃,除此之外你不必再生他念,若還想著要那妖女過門,為娘勸你早些斷了這個念頭,除非你想看著為娘死在你的面前。”
慶王無心再爭辯,感覺這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他悻悻的搖著頭朝著外面行去,身邊的隨從跟在後面,看著他這副失魂落魄的病態模樣,心疼不已,卻又束手無措。
主僕二人走在這偌大的王府之中,猶如置身混沌之中,看不清眼前的天地。
那隨從沉默了許久,等著徹底的走出秦太妃院子,才敢在慶王耳邊小聲嘀咕道:“殿下,太妃也是為了你,為了整個皇室,才說出那些決絕的話來,殿下定要保重身體,不為別的,就為了小郡主和小郡王,也為了那些效忠殿下的肱骨良臣吧。”
慶王壓著步子,如同一絲幽靈飄蕩著,茫然的向前走去,心裡的苦楚無從說起,也無人可以訴說。
此時此刻,他多想不顧一切的飛奔到那張朝思暮盼的容顏跟前,告訴她自己有多麼的無奈,告訴她自己想與她長相廝守、永不分離的決心。
可一想到秦太妃,他又無比的絕望,內心的恐懼一點一點的侵佔著自己的身體,讓他的神經緊張到隨時都可能崩潰的地步。
他突然變得害怕,害怕辜負,害怕連累這位本就命運悽苦的女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