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這生辰不管是棠華院裡還是前院那邊都無比的熱鬧。
前院那邊來的都是些不相干的人,蘇寧兒一個未出閣的女兒家本沒必要這樣大操大辦生辰宴,想來是蘇景從未覺得人生這樣體面過,所以刻意請了不少商賈人家和一些與蘇家有往來的朝廷官員,大有顯擺炫耀的意思。
蘇寧兒不喜歡這樣的場面,所以匆匆的去前院見過所有賓客後,就回到了棠華院裡陪葉嵐嵐和李婉婉。
只是蘇寧兒發現自己同葉嵐嵐坦露心跡之後,這小祖宗就一直悶悶不樂,心不在焉的樣子,待得天色漸晚,便起身回府了。
她這遭過來,李婉婉看得最是清楚,無非是想幫著慶王做說客罷了,可即便說服了蘇一娘回心轉意,對於兩家的親事並沒有任何意義,無非是給各自添堵添煩勞。
她實在有些不放心蘇一娘,就留在了蘇府過夜。
待得夜深人靜之時,蘇寧兒和李婉婉枕在榻上,想起今日發生的事情,都是感慨不已。
李婉婉雙目無神的望著頭頂的紗幔,納悶道:“沒想到那秦太妃竟是個有眼無珠之人,寧可去結陶家這門親,也不願接納一娘,這婦人真不知如何想的。”
蘇寧兒倒是知道慶王府的用意,細聲回道:“先聖以前對慶王有些猜忌,慶王母子這些年一直都是膽戰心驚的,就連慶王殿下的親事也十分慎重,如今新聖登基,雖說對慶王府有了些改觀,想來秦太妃還是顧及著聖人的恩威,不想慶王再度遭到排斥,所以才會生出和陶家結親的念頭吧。”
“新聖雖說和慶王是叔侄關係,但兩人的關係自小就不錯,我記得小時候這二人總是形影不離,後來潁州兵變,新聖前去整頓軍務,一去便是好幾年,可回京後與慶王仍是親如兄弟,聽說上次宮變,不少人都攀誣慶王指使叛軍謀逆,可新聖卻對慶王半點猜忌的念頭都沒有,秦太妃這般實在是謹慎過了頭。”
李婉婉微微的嘆息了聲,變得無比憤懣:“再說那陶家哪是什麼乾淨門戶,這些年幫著北衙一黨喪盡天良的事情沒少做,秦太妃如此不是要毀了慶王的聲譽嘛。”
“總歸是慶王府自己的事情,一切都是他們自己的造化,婉娘操這份心只怕秦太妃未必會領情”,蘇寧兒側過身去,將手搭在她的肩頭,輕輕的揉著她的睡袍,調侃道:“你呀就別整日瞎操心了,你那位崔家哥哥如何了,可有音訊?”
“前陣子他扶靈回鄉後倒是來過書信,不過也只是簡單的報了個平安,並沒有提及其他的事情。”
李婉婉的聲音聽上去有些萎靡,蘇寧兒怕她失去了信心,連聲安慰道:“你呀也不必焦慮此事,崔家四郎經歷了這樣大的磨難,一時間怕是難以緩過神來,但婉娘你這般誠心待他,他絕不會負你的,再說令尊如今升任戶部尚書,你之前所擔心的門第懸殊也不是問題了,崔家大夫人沒來由再阻攔你們。”
“話雖如此,可我害怕拗不過阿耶”,李婉婉哀怨的嘆了口氣:“眼下一娘你,還有我那十二姐姐,都議定了親事,若是我真在閨中守這三年,我阿耶定是不願意的,這些日子我雖然儘可能的不違逆阿耶阿孃,可我發現大母與阿孃好像都有意要重新為我議親。”
蘇寧兒聽得正入神,她卻忽然中斷了語聲,停頓了許久才有些難為情的繼續講道:“月前,阿耶從宮中回來,說是聖人登基已有數月,皇后之位一直空缺未立,溫季清意欲替聖人選秀,並點名要將我送入宮中,我彷徨了好些日子,可後來父親又說聖人無心立後,拒絕了溫季清的諫言,我心裡才寬鬆了許多。”
“我瞧著新聖對婉娘十分愛慕,你阿耶現在又是戶部尚書,若是真將你送入宮中,早晚被立為皇后,婉娘為何還彷徨不安呢?”
蘇寧兒其實心裡清楚這小祖宗是放不下她那位崔家哥哥,而且聖人為何取消選秀,其中的原因也不難猜出。
聖人當初為了自己安危著想,寧可違了禮法也不讓自己進宮為先聖弔唁,他如今在深宮中本就處境艱難,又怎捨得將自己心愛之人置於龍潭虎穴之中呢。
這樣堅韌的品格委實高貴。
李婉婉並未察覺到她是在故意調戲自己,很認真的答道:“我、我怎麼能在這個時候底下崔家哥哥,他才沒了父親與兄長,我若是再棄他而去,那接下來他該如何是好。”
“嘻嘻,你呀,就憑著你這份矢志不渝的誠心,他也不可能辜負你的”,蘇寧兒笑道。
說來,她們二人還真是一個性子,自己為了慶王寧願違逆先聖的恩典也要表明自己的心志,這小祖宗和自己愚蠢到了一處。
李婉婉也側過身來,與她正對著說道:“我的事情呀總之就這樣了,倒是一娘你,慶王之前為了你就和秦太妃大鬧過一次,現在他若真的因為陶家的親事再與秦太妃鬧得不可開交,你該如何是好?”
蘇寧兒猶疑了一陣,淡漠的道:“人總是該往前看的,不能一直活在過去,這個道理慶王殿下定是明白的,慶王府沒有非要娶陶家九娘不可,而且我瞧著陶家九娘好像也不願結這門親事。”
她心裡明白,秦太妃不願意接納自己,是因為中間有著許多不可逾越的障礙阻在那裡,但長安城並非只有陶家才是商賈人家,高攀歷來艱難,下交總不會有那麼多坎坷。
所以對於這事,她並沒有特別擔心。
李婉婉忍不住嬌笑了聲:“你倒是說得很透徹,說來也怪了,那陶九娘並非無人問津的女子,卻偏偏要作踐自己,和一娘你過不去,整日圍著趙三郎熱臉貼冷屁股自討沒趣,這次我看她還能生出什麼么蛾子來。”
為了一個男人爭風吃醋,蘇寧兒向來不喜,可今日卻隱晦的說了那些不痛不癢的話來噁心陶芸淑。
仔細想來,這小醋女一直在自己跟前陰魂不散,哪怕自己對她有再多的善意,她也不會領情的。
既是如此,蘇寧兒也不懼怕她再對自己多些怨恨,再想著趙元白的那些誓言,她更是坦然的說道:“隨她吧,人心難測,她若果真能夠博得趙三郎的歡心那也是她的造化,我不但不會嫉恨她,反而會感激她。”
李婉婉有些雲裡霧裡的,不知道她又在說什麼胡話,悶悶的道:“一娘你可真是心寬呀。”
“呵呵,有句古話說得好,‘握不住的沙不如揚了它,抓不緊的手不如放了他’。”
“好像挺有道理的樣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