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言人之將死,過去的一生都將會不斷重演,似走馬燈般,在腦海中極速閃過,宛若畫卷,也是對人生最後的回顧和眷戀。
太元界的修士,大概也不例外,起碼對青玄來說,在他生命的盡頭,確實是將往事,從此刻開始,一頁頁向著出生那刻倒翻而去。
思緒逐漸步入黑暗的青玄,早已沒了那些情緒,去感念過往人生的種種開心也好,悲痛也好的往事,只能如木偶般看著自己的人生在眼前閃過,唯有烏月落的身影出現後,自己才會有明顯的心痛。
但久而久之,隨著神識的進一步模糊,青玄知道,這就是最後的時刻了。
他回憶中的人生,也慢慢走到葛陽門中的時期,一直看到自己和烏月落外出前往那處秘境,他想要瘋狂呼喊,但卻無濟於事。
直到回到真玄峰山頭,他已經沒有了更多情緒波動,只是稍稍感慨,當初若是他能給到苑玉存和公孫丹更多幫助多好,也不至於引得烏月落後續身死。
時光若流水,一去不復返,很快青玄便看見了在真玄峰山頂石臺上,祭煉那根神秘失蹤的銀色短棍的自己。
他當然是對此事有印象的,因此間青玄乃是以第三人稱的角度來俯視自己的一生,在此刻青玄也是來了些興趣,想要知道眼下的這跟短棍到底是如何消失的。
所以神識便放得緩了些,但令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僅僅是暫緩下來的一瞬間,他的神識便莫名奇妙被那根銀色短棍給吸引住。
那種奇異的感覺實在太過離奇,這本應該是自己的回憶,為何這短棍能夠和現在的自己產生連線。
而且最奇怪的是,現在的他已經完全沉浸入回憶的時間之中,青玄甚至感覺不到自己在望嵐宗山頭的肉身,彷彿他此時此刻,就在數百年前的葛陽門真玄峰巔,就站在彼時的自己身後,和銀色短棍,凌空相對。
青玄此刻也是完全愣住,他沒有想到自己臨了之前,居然還會有這種情況出現。
下一刻,更為意想不到的事情出現,青玄在迷濛間,竟是和彼時的自己合為一體,感受到澎湃的靈力,和如若臂使的真實感,他彷彿覺得,自己就好像真的回到這一日這一瞬一般。
青玄察覺他有可能回到七百年前,心中不由得激動起來,正想中斷此間祭煉銀色短棍的法訣,起身前去尋找心中掛念數百年的烏月落,可是法力甫一撤離分毫,一股靈魂與肉身的剝離感直衝神識深處。
未曾細想,青玄唯有連忙催動體內靈炁,瘋狂朝神秘的銀色短棍送去,這才回歸安穩。
即便是修道千年,閱遍不計其數經籍秘典的青玄,也從未經歷和見識過如此情景,神識連聽都未曾聽聞過。
他已完全無法理解現在的處境,但他十分清楚,一旦分出一絲一毫的靈力,即便是發出傳音玉符的如此小術,那麼他的意識也將不可避免地繼續回流,繼續經歷著這與走馬燈類似的人生回憶,而盡頭處,應當便是磨滅。
彼時的青玄在僵持片刻後,突發奇想,猜想自己怪不得此前完全不知銀色短棍有何功效,他覺得那完全可能是他從未接觸過,但卻心心念念不知多少歲月的時光仙寶。
青玄暗想既然他一旦脫離祭煉,意識就會回流倒轉,不如將此寶煉入命魂,這樣他即便回到過去,此物也一定能將此刻記憶定在其命魂之中。
若是神識與命魂磨滅,那祭煉與否都是無用,但若是,若真有那千萬分之一的可能性,這銀色短棍能夠將他帶回過往人生的某年某月某時,那他便有再活一世的可能!
青玄越想越覺得此法合理,不由分說,立馬著手將此寶煉入命魂。
話說,人有三魂七魄,而作為修仙之人,常說寄宿修真界萬物的仙魂,便是三魂之一,另外兩魂,便是地魂與命魂。
地魂乃是傳說會在身亡後,直達陰府,即是地幽域的一魂,是寄存因果與善惡的魂,在地幽域接受某種判罰後,便會經歷輪迴轉世,一切因果都將會洗練,但卻冥冥中,會與前世產生某種關聯,這便是地魂的作用。
而仙魂實則就是天魂,也稱胎光,乃是天地清氣,點在人靈之中的一抹真意,尋常凡人自是無法知曉仙魂的妙用,在身死後,便會重歸天地所有。
但是修者因修行之初自會不斷以仙魂為基礎進行修煉,故而在身死後,亦會跟隨地魂而動,直到在地幽域中被某種大道所洗練而回歸天地,或能透過某種手段,帶往下一世,這便是世間常有的再世仙魂。
至於命魂便牽扯了人這一世的所有記憶,是人之七魄、神識與在世時的因果所發生的根源,夫妻結合靈魂,選擇以命魂糾纏,便是出於這般原因。
地魂進入輪迴,命魂會將因果這種懸之又懸的東西交出,隨即散落天地,象徵著這一世的人,已然離開世間。
但有某些秘法或是歷經某種機緣,可以將命魂也暗藏在地魂之中,跨過輪迴的洗練,重歸下一世的腦海,這便是有部分宿慧者覺醒前世記憶的原因。
且在修士之中,若修魂法,則猶重命魂之術,只因命魂乃牽連自身因果的主魂,且尋常修行,若有法寶需三魂來煉製,一般地魂與輪迴相關,不是相關道術,自不會碰。
而仙魂排它性過強,除非是與仙魂相合的靈物,一般也不會用仙魂來祭煉。
故而只能用命魂來與其它類的法寶相結合,此前青玄當然也是直到魂煉之法,但三魂牽一而動全,未了解清楚之前,他怎敢胡亂下手。
但此刻他病急亂投醫,也只想到此法有用,只要將命魂中的記憶定住,在引動三魂發生互相影響,說不定即便投胎轉世,他也有更大機會去拯救這一世所發生的一切。
其實青玄已經有些明瞭,他現在的時光倒流,說不得就是地魂步入輪迴前的一此奇異經歷罷了。
青玄說做便做,遍閱無數道訣的他,如何不會些許命魂煉物的法術,這命魂煉物,只不過是令魂出竅,勾連法寶神韻,輔以秘法,煉得法寶真身,安於命魂正中。
不消半日,青玄的命魂與銀色短棍就建立起聯絡,只差最後一步,將注入法寶的諸身靈力,裹挾著法寶,連同命魂一同迴歸本體即可。
但這也讓青玄更加忐忑,只因他明白,這靈力一收,命魂必定再次隨地魂而去,抽離此間莫名被定住的時光。
做與不做,皆在一念之間,青玄思考良久,心一橫,也不管後果怎樣,手中道印一變,將注入其中的所有靈虛炁連帶著命魂與銀色短棍盡數收回體內。
這龐大的靈炁變動,使得峰頂的平臺猛地震顫,甚至影響了真玄峰防護大陣的運轉,而青玄也在震盪之中,失去了意識。
十數里外,月紗峰山巔一處洞府內,一位身著白玉色紗袍,面容清麗,明豔勝月的女修盤坐於蒲團之上,感應到真玄峰巔的變動,緩緩張開剪水雙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