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
霍文松的靈柩停在一處偏房,霍文卿身著素色孝衣,在這裡不吃不喝地跪了兩天。她比霍文松更像鬼,臉色蒼白,不哭不笑,只是跪在溼冷的地面上燒紙。
紙錢騰起的金色火焰照著她的眼睛,像是在照一口深不見底的水井。
白煥走進偏房,注視著霍文卿清瘦但筆直的背影。
“我找到你二哥了。”白煥撒謊也面不改色,說,“他很好,有專門的人照料。但你現在不能見他。”
霍文卿回頭看了他一眼,眼角帶著血跡似的一抹緋紅,“殿下想要什麼?”
“除夕宮宴,父皇會為你我二人賜婚。”
白煥誘哄似的說:“等宮宴風平浪靜地結束,本宮就讓你見你二哥。本宮以結髮妻子的禮儀迎娶你,日後也一心一意地對你,必不會讓你吃苦受累。你想施粥也好,讀書也好,本宮都不會阻攔你。你的哥哥若要成就一番事業,振興霍家,本宮也會從中助力。”
霍文卿的神色似有鬆動,彷彿堅冰消融,眼波微微顫動。
白煥再接再厲道:“霍小姐,你大哥的事,是我對不住你。但斯人已逝,人都要往前看不是嗎?何不化干戈為玉帛呢?”
霍文卿蒼白尖削的下巴一起一落,聲音沙啞道:“那就如殿下所說吧。”
——
“大小姐的臉色好難看。”玉珠給楚識夏梳頭,一絲絲一縷縷地挽起她的髮絲,從銅鏡裡端詳楚識夏不見血色的臉,憂心忡忡地說,“是遇到什麼事了嗎?”
楚識夏深吸一口氣,捂著臉搖搖頭。
今夜便是除夕宮宴,她沒想出任何辦法。
太子把事情做得很絕,或者說,做得很乾淨,雖然查驗出來驛卒和侍女都是在走水之前被人殺害的,卻找不到兇手的線索,更無法將此事指向太子。
縱然太子疑點重重,卻找不出可以指控他的證據。
唯一的好訊息是,燕決把案件疑點告知皇帝以後,皇帝摔了杯子。
也許告發太子的人換作楚識夏,這件事也有一線轉機。
“自從來了帝都,大小姐皺眉的次數越來越多了。”玉珠為她簪上一朵絨花,撫平她眉間的褶皺,摸著她的臉說,“離了王爺和二公子,大小姐像個大人了。”
“大人就該皺眉麼?”楚識夏強打精神和她開玩笑。
“大人有心事都憋著,以為自己一個人就能扛,就像大小姐現在這樣。”玉珠給她披上鶴羽大氅,拍拍她的後背說,“走吧。”
——
東宮。
霍文卿像一具綵衣布偶,隨身後的侍女擺佈。她家中新喪,不宜穿著大紅大綠,今夜又是除夕宮宴,不好太過素白晦氣,便折中選了件淡紫色近白的裙子,裙襬上繡著大片大片的蓮花。
侍女為她簪好頭髮,白煥正好進門。侍女們知情識趣地退了下去,霍文卿從銅鏡的倒影中迎上白煥的目光。白煥從袖子裡取出一隻金鳳凰步搖,簪在她的髮間。
“這是我母后送給你的,喜歡嗎?”白煥扶著她的肩頭,問。
“民女謝過皇后娘娘。”
“很漂亮。”白煥稱讚她。
“文卿自知中人之姿,殿下抬愛了。”霍文卿輕描淡寫地說。
“再美的美人也有老去的那一天,我並不在意這個。”白煥的指節收攏,緊緊地握著霍文卿的肩頭,“我是真的想和你共度一生。”
“文卿相信。”霍文卿藏在層層錦衣下的手指用力地掐進掌心,指甲在手心裡留下深深的刻痕,幾乎見血。
“葉家海棠宴上,你的詩寫得很好,你和那些輕浮薄鄙的女子都不一樣。只有這樣的女子,才配的上東宮太子妃,大周皇后的位置。本宮會用天下最好的東西來彌補你。”
霍文卿啞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