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
白煥披著外衣從屋子裡走出來,遠遠地聽見馬蹄聲如雷霆暴雨。他一時間以為自己不是在繁華安寧的帝都,而是在馬革裹屍的邊疆要塞。
“大哥,你別出來。”三皇子穿著整齊,手裡拎著一把裝飾典雅的寶劍,神色警惕,“外面兵變了。”
白煥吃了一驚,“兵變?”
東宮守軍都是禁軍中一等一的好手,不似羽林衛那群花拳繡腿的樣子貨。
帝都是權利裹挾席捲之地,每一塊磚石下都有積年累月的血跡,每一級登往高位的臺階下皆是累累白骨。但由不得白煥不心驚,這是他第一次直白地面對史書上一筆帶過的“兵亂”。
“守軍將領在哪,是何人要謀反,可與緣覺寺一案有關?”白煥匆匆地往外走,轉頭看見小尾巴似的三皇子,氣得笑出聲,“你這副模樣是要做什麼?”
“我當然是要保護你啊!”三皇子理所當然道。
“你手上拿的是個沒開刃的樣子貨。”白煥溫和道,“若輪到你來保護我,恐怕我身邊的人已經盡數戰死,屆時只有以身殉國,以免辱沒我白氏的名聲。”
三皇子下意識地要出言反駁,忽見一身鱗甲的東宮守軍副將步履匆忙地趕來。
“二皇子反了,還請殿下到書房暫避,以免刀劍無眼。”副將神色謹慎道。
“是白熠反了,”白煥神色莫名,“那宮城可有異樣?”
副將避而不答,只是重複道:“還請殿下到書房暫避。”
白煥的表情徹底冷了下來。
——
秋葉山居。
“我明日就要走了,老大也不說回來給我踐行。”鄧勉守著個小包袱,眼巴巴地望著薔薇花叢掩映的側門。
楚識夏每次當值回來,不欲驚動下人,都是從這扇門悄悄進來。
“鄧公子,秋葉山居離鄧宅也就兩個坊的那麼遠啊。”玉珠被他的孩子氣逗笑。
楚家三兄妹中,楚明彥打小就沉著冷靜,泰山崩於前面不改色;楚明修是個笑面虎,一笑準沒好事,也是個人精;楚識夏就更不用說了,好勇鬥狠,最愛逞英雄裝大人。
玉珠多年未見這樣稚氣的少年,不由得心生柔軟。
宅院側門忽然被人撞開,一身淋漓的血撲到粉白的薔薇花上,平添幾分豔色。
玉珠一個激靈,險些將手中的燈籠扔到地上。
沉舟本想把程垣往玉珠懷裡塞,又見玉珠顫巍巍的模樣,還是把人架進了屋內。
“這是怎麼回事?”
“他骨頭斷了。”沉舟語速飛快,“傳令下去,府中親衛死守秋葉山居,若見行跡鬼祟者格殺勿論。”
玉珠聽得雲裡霧裡的,沉舟扔下這兩句話,扭頭又要衝出去,被玉珠急切地抓住了袖子。
“你去哪,大小姐呢?外頭是有人要造反嗎?”玉珠神色慌亂,“大小姐今夜在宮城當值,只怕……”
“二皇子反了,長樂去陳家借兵。”沉舟不欲多說,推開她的手道,“放手,我不能讓她一個人。”
鄧勉聽得呆住了,“去陳家借兵?”
若說誰最希望當今皇帝駕崩,當屬攝政王。皇帝一死,皇位無可爭議地落到太子——也就是攝政王的親外孫手裡,陳家即可權傾兩朝,尊榮無上。
鄧勉發自內心地覺得楚識夏是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