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九華推辭無果,只好端起酒杯和許文龍碰了碰,再仰起脖子哧溜喝了個精光。
“好酒量!”許文龍喝一聲彩,也端起杯子一飲而盡,再抓起酒瓶又把兩個杯子倒滿。
周九華一杯老酒下肚,臉色頓時紅潤起來,萎靡不振的神情也輕鬆活絡多了。他不再強烈阻止許文龍給自己添酒,只略作推辭後便對他說道:“許經理,我就直說了吧,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我這次主要是想……”
許文龍擺了擺手,搶過他的話頭說道:“周先生不必道歉,更不必自責。其實說對不起的應該是我,畢竟文麗是我的服務員。她太頑劣太不懂事了,以致於給你帶來這麼多的麻煩,真是讓人無奈又無語啊!”
“許經理說哪裡話呢?這多讓人……多讓人不好意思!”周九華萬沒想到許文龍會先向自己道歉,所以一急之下說話又不利索了,“怎麼說呢?總之……總之都是我不好,不該……不該在大庭廣眾之下讓她……讓她……”
“算了算了,我們就不要再提這些掃興的話了,更不要糾結於誰對誰錯的問題了。”許文龍不願再讓周九華難堪,於是舉起酒杯撇開話題道,“喝酒吧,還是喝酒更痛快一些。”
周九華一聽,不由楞楞地看著許文龍,直到發現對方確實一臉真誠,沒有絲毫作偽的痕跡時。他才重重點了點頭,一把端起桌上的酒杯說道:“許經理深明事理,量大宏寬,讓我周某人佩服之極。來來來,痛快喝酒,我先乾為敬!”說完,他又飛快仰起腦袋,哧溜哧溜把一杯酒喝得涓滴不剩。
“周先生過獎了!”許文龍謙虛地笑了笑,跟著一口把杯中酒喝完。
酒過兩巡,周九華的話也變得多了起來,天南海北,無所不談,自吹自擂,滔滔不絕,明顯一副酒逢知己喝千杯,話若投機談三宵的架式。
許文龍本不善談,加之彼此間又不熟悉,所以很少插嘴,更不會主動尋找話題,只在一旁饒有興趣地聽
著。話聽多了,他居然從中發現了一些奇怪的現象。比如周九華看似神采飛揚很是開心,但每每在說話的間隙,卻總會不自覺地發楞走神,還會伴之以輕微的、不易覺察的嘆息。還有,他所談的內容基本都和官宦場有關,且大多是鮮為人知的奇聞秘聞佚聞。聽後讓人或歎為觀止,或目瞪口呆,或扼腕長嘆,或拍案驚奇。
“難道他是國內某身居要職的高官顯要嗎?這怎麼可能呢?他有這麼長的時間去旅遊嗎?”面對著口沫橫飛的周九華,許文龍心裡不禁暗暗思忖著,同時對他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和強烈的好奇。
說完一個正副官員因爭風吃醋、大打出手的趣聞後,周九華便低下頭輕呷一口酒,然後似笑非笑看著許文龍說道,“不是我小看你,你絕對不是一個當官的料,至少在國內不是!因為你率直、誠坦,不善吹拍,不攻心計,沒有察顏觀色、見風使舵的本性。註定會被別人玩弄於股掌之間,甚至會被耍得暈頭轉向、不辨東西。”
許文龍因為有父親許世昌創業的慘痛過往,更有退役後去謀求職業的尷尬經歷,所以對周九華的一番評論深以為然,更是無言以對。他沉吟著點了點頭,苦笑著澀澀說道:“我其實沒有從政之本,更沒有從政之心。”
“這未必是一件壞事!至少活得輕鬆自在,寢食香寧。沒有惡夢,不怕牽連,更不用時時擔心橫飛而來的鐐銬之苦和牢獄之災。就像我……就像我……”周九華說著說著,猛然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情急之下便裝痴扮傻嘿笑幾聲,嘴裡再沒了下文。
許文龍心裡一動,覺得這正是個一探對方根底的機會,於是便故作好奇地問道:“就像你?就像怎麼了?難道周先生也是個官道中人?這好像不太可能吧。”
周九華聞言渾身一振,原本煜煜生輝的雙眼頓時一片暗淡,一片灰濛。他抬眼怔怔看著許文龍,半晌才嘆著氣說道:“唉,往事不堪回首,不說也罷。”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不談這個了。來來來,繼續喝酒。”許文龍之所以想探一探周九華的底細,原本出於一時半會的好奇,並沒有真正想結交他的意思。現在見對方說話吞吐,神情尷尬,明顯有難言之隱,也就順驢下坡不再問了。
周九華默默地看著許文龍,目光極為怪異複雜。他低下頭重重喝了一口酒,彷彿下決心似的對許文龍說道:“所謂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我周某人雖不敢稱許經理你為朋友知己,但我敬重你坦蕩、豁達、率真的為人,再加上今天喝酒喝得痛快。所以,我就索性向你坦露我的心聲,說說我的底細吧。”
許文龍見他一副鄭重其事的樣子,於是趕緊放下酒杯回答道:“周先生言重了,喝酒閒聊而已,其實我並無探聽你**的意思。所以,如果周先生認為不妥的話,我覺得還是不要說為好。”
“沒什麼,反正事已到此,木已成舟,說什麼做什麼都無所謂了。”周九華一口把杯中酒喝乾,再抓過酒瓶毫不客氣為自己添滿,這才一臉得色對許文龍說道,“何況我現在早已置身公海,遠離祖國,就更沒什麼可擔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