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無話,當疾速平穩的奧迪徐徐停在家門口時,一陣吵雜刺耳的笑鬧叫嚷聲便從屋子裡飄了出來,甚至夾雜著低三下四的哀勸和斷斷續續的呻吟。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王贛福臉色大變,慌忙抱起兒子竄下奧迪,急火火飛快奔進屋裡。
許文龍也自心驚,車門來不及關便箭也似的跟著跑回去。他可不想姐姐和倆女孩受到傷害,哪怕是一絲絲一點點。雖說這種可能性不大,畢竟是本鄉本土、而且又在自家村莊。
當兩人心慌意亂跑回屋內時,映入眼簾的一幕卻不由讓他倆啼笑皆非而又瞠目結舌:只見一向喜歡打扮、極其注重言行的李靜,此刻卻衣衫不整、頭髮散亂,臉蛋兒緋紅如霞、嬌豔欲滴,正步履艱難在客廳走過來晃過去,嘴裡一迭聲高喊著“我沒醉,我沒醉,還可以再喝一杯”。而溫柔內向的楊瑩瑩雖沒那麼激動亢奮胡言亂語,卻也著實醉得不輕。滿臉苦相,抱頭呻吟,身子搖搖欲墜落坐不穩,好幾次險險從椅子上倒摔下來。這隻苦了旁邊一個身材瘦弱的小女孩。一會兒忙忙跑去搶李靜手中的酒瓶酒杯,一會兒急急竄去扶堪堪跌倒的楊瑩瑩,慌慌張張顧此失彼為她們端茶送水揉太陽穴,直累得她氣喘吁吁、熱汗長流,像沒頭的蒼蠅般團團亂轉。
許文龍搶過去扶住東倒西歪的李靜,奇怪問那女孩道:“小桃,她們這是……”
“小龍哥哥,”長相不俗的小桃眼眶一紅,委曲的淚水撲簌簌流了下來,“她們……她們喝醉了……只才喝了一碗米酒……是劉二嫂……劉二嫂要她們喝的……”她是村東劉伯的女兒,今年十六歲,在縣直中學讀高三,還有一個學期就要畢業了。
“沒醉……我沒醉……真沒醉……他……他才醉了呢……”李靜指著許文龍呵呵大笑著,話沒說完便雙腿一軟,身子似爛泥般癱了下去。
許文龍把她摁在椅子上,一邊喂水一邊安慰小桃道:“不要緊,讓她休息一下就沒事了!對了,你嬸嬸呢?她也喝醉了嗎?”
王贛福放下兒子,慌里慌張問道:“是呀,小桃,你娟嬸呢?她去哪了?”
“娟嬸在床上睡著了,她喝得很多很醉。自己喝了不算,還得替阿靜姐和瑩瑩姐擋酒。”小桃見救兵陸續到達,心裡懸著的石頭總算落了地,口齒也變得更流暢清楚起來。
“這這這……唉……”王贛福愁長嘆一聲,轉身急急忙忙跑向房間。
“酒……酒……我要喝酒……我還要喝酒……我……我比劉二嫂更……更能喝……”李靜喘息一會,便又掙扎著要站起來,卻被許文龍緊緊按住,卻又哪裡動得了分毫?她晃了晃腦袋,醉眼朦朧看著身邊的許文龍,嘴裡呵呵呵大笑著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是誰……你是……你是美……美……美麗……阿瑩妹妹的美……美麗……”
“美……美麗?”小桃吃驚地看著許文龍,“什麼美麗?你叫美麗嗎?”
“她喝醉了,別聽她瞎說。”許文龍手一抖,臉上升起一股尷尬而古怪的神情。
“美麗?我的美麗在哪?”安安分分的楊瑩瑩倏地睜開雙眼,一下子從椅子上蹦了下來,東張西望急切說道,“美麗呢?美麗在哪?你不是被可惡的美麗葬在小河邊了嗎?”
小桃一見,慌忙跑去攙扶楊瑩瑩,並用不可思議的目光頻頻看著許文龍。她被那倆女孩一唱一和的對答弄得稀裡糊塗、寒毛倒豎,什麼“美麗葬美麗的”,聽著就令人害怕。
許文龍趕緊解釋道:“鵝,那是一隻鵝,你瑩瑩姐養的一隻鵝!被我……被我埋葬在小河邊了!”
李靜拍著手笑嘻嘻說道:“是呀,是呀,美麗是阿瑩妹妹養的鵝!後來……後來他……他就變成了美麗!”
“噢,原來是這樣啊!”小桃滿臉的訝然驚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明顯的戲謔和作弄,這讓許文龍越發難堪極了。
“糟糕,真是太糟糕了!”王贛福一陣風衝出房間,抓起客廳垃圾鬥和掃把又一陣風衝了進去。看來醉酒不堪的許文娟已然大吐特吐、把自己的睡房弄得狼藉不堪了。
折騰一個多小時後,亢奮不已的李靜和滿世界找“美麗”的楊瑩瑩終於安靜下來,雙雙躺在床上沉沉睡去了。王贛福也總算把房間清理乾淨了,正苦著臉唉聲嘆氣走了出來。
三個人搖頭苦笑、精疲力盡,呆站在客廳半天說不出話來。
小桃偷偷瞧一眼一臉沮喪的許文龍,低著頭怯怯說道:“小龍哥,我……我得回家了……”
王贛福一聽,連連擺手說道:“那哪行呢?那哪行呢?在這吃了飯再走吧,吃了飯再走!我都還沒謝謝你的熱心相幫呢。”
許文龍看了瘦小的小桃一眼,立刻想起會所捐資助學的事情來,於是趕緊對她說道:“留下來吃飯吧,等下我還有事要對你說呢。”
“是嗎?你有事要對我說嗎?我也剛好有事要對你說呢。”小桃一臉欣喜地回答道。
“那坐下來吧,我們一會兒再說,我先去洗把臉。”許文龍說完,便忙忙向廚房走去。
王贛福端來一勺花生,笑眯眯對小桃說道:“你坐一會兒,我剝些花生煮湯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