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光這一次直指得正是保甲法和免役法,他在奏疏中明言保甲、免役二法乃“剜肉補瘡之策“,更諷朝廷“塞川自謂安瀾,實則暗湧已生“。
同時再次提出開言路的主張。
章越看到司馬光將矛頭對準免役法後。
換了其他人要廢除免役法,章越定將他當作大奸大惡之徒,但看見司馬光,章越還能說什麼。
立朝多年,對司馬光的人品,他是非常瞭解的。
此公的風力極強,個性之固執,甚至不在王安石之下。
一個執拗得如太行磐石,一個剛硬似函谷鐵關。
當初王安石執拗,章越可以勉強理解,因為當時新法遭到舊黨的攻訐,你在朝堂上面稍稍退讓一點,到了地方他們就敢給你退讓一大截。
所以王安石面對天下之非,必須固執,倒也無可厚非。
但司馬光你……
當然司馬光的政治智商依舊很高,高太后下旨拜其為門下侍郎。對於東廳參政,司馬光拿出了不屑一顧的姿態,只要你高太后不答允我廢除‘保甲法和免役法’的主張,我就不拜相。
這有些姚崇諫唐玄宗十事疏的風格。
你要我當宰相,先答允我十件事情再說。
司馬光也是如此,你要我當門下侍郎,先答允我廢了保甲法和免役法再說。
司馬光此舉固然是高風亮節,但完全是用錯了地方。
免役法救了多少百姓,但在司馬光眼底成了剜肉補瘡之法。
他親見老農捧免役錢涕泗橫流:“從此不必賣牛典妻供衙前役了!”
而今在司馬光筆下,竟成了殘民蠹國之尤。
高太后覽司馬光辭疏,長嘆道:“滿朝朱紫,獨此老臣不要烏紗。”
高太后遣中使梁惟簡賜手詔,令其供職。
手詔上言,嗣君年德未高,吾當同處萬務,所賴方正之士贊佐邦國,竊欲與卿商量政事,卿又何辭?再降詔開言路,須卿供職施行。
高太后沒有答允司馬光廢除新法的主張,卻答允了司馬光開言路這個條件。
換了有的人,還要固執一番。
但這一次司馬光接受了門下侍郎的任命。次日竟峨冠博帶趨赴東府,頓時朝野譁然。
……
見司馬光出任門下侍郎,章越知道舊黨重新上臺已是無可挽回。
蔡確,章惇還能守幾日也不知道。歷史上官家死便死了,但如今卻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幕,又不知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