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州城下,熙河路大軍軍營。
拂曉,天亮得很早。
靈州城下可以看得見黃河滔滔,再遠處看不見的地方是巍巍賀蘭山下的興慶府。
馬鳴聲蕭蕭,下面兩萬大軍分陣列站好,但見赤紅色的戰旗在風中狂卷,在靈州城高大的城牆下,格外醒目。
「凡家中獨子者出列!」
「凡家中有父兄死於王事者亦出列!」
「凡有傷至行動不便之人!」
用蕃漢言語連說了兩遍之後,隨著一聲令下,陣列中稀稀鬆松地站出近一半的人出列。
各自的隊將上前確認身份。
「爾等隨著涇原路兵馬一路,回家!」
隨著章直一聲令下,出列計程車卒面上先是驚訝,隨即臉泛喜色,有等劫後餘生之感,而留下士卒面面相覷。
不打了嗎?不是,靈州城快要打下了嗎?
如此撤軍,那麼這二十幾日攻城,死在城下的袍澤難道就白死了嗎?
難道這就是撤軍了?咱們是殿後?還是送死?
章直看著這些茫然計程車卒,心下沉重,儘管他面上仍是若無其事地與左右將領聊天,但他知道從昨夜起,黃河北岸響起了號角聲,看來西夏已是取得了勝局,否則興慶府的中樞軍不會南下。
這意味宋軍必須立即退兵,否則就要被留在此地。
當然這些日子攻城的犧牲,也就白費了。
聞得退兵的訊息,數名番將扭捏在馬前,他們本是熙河蕃部的質子,雖說在宋軍陣前效力,但其實不願加入這九死一生的殿後任務。
章直對數人道:「爾等父親對朝廷有大功,此番也一併回去吧!記得需安撫部族!」
數人聞此大喜,千恩萬謝後離去了。
見幾人離去後,章直道:「若我軍兩路伐夏大敗,熙河必有動亂,這幾人若死了,難保無法壓制。」
眾將這才恍然。
章直面色平靜,他撥轉馬頭對著靈州城,以鞭指之對眾將道:「從涇原路出兵伐夏是對的!沿此路去,必能克靈州,破興州……若見得滅其國,我則死而無憾。」
眾將失聲道:「節帥何出此言?」
章直道:「兵法有云,置之死地而後生!」
「三軍皆以為殿後者必死,然我偏要全師而還!」
……
晨光熹微,宋軍大張旗鼓在靈州城下撤退一幕,令仁多崖山,仁多保忠立即登城樓觀看。
「宋軍是真的退兵?還是誘敵之策?」
仁多崖山看了半晌道:「看是看不出的,試一試便知了。」
「你守住城池,我率三百騎下城衝一衝!」
「爹爹,還是我去!」
仁多崖山伸出滿是繭子大手往仁多保忠肩上一按道:「我去!」
……
聽得靈州城頭戰鼓響起,宋軍吃驚,夏軍竟真敢出城。
「是,鐵鷂子!」
「西賊大將仁多崖丁!」
望樓上宋軍立即向章直稟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