薊城外圍的古老城牆就像一隻忠誠而年邁的家犬匍匐在地,盡職盡責的守衛著城中數萬百姓的安全,夕陽金燦燦的餘暉披灑在青灰色的磚牆,使之增添了幾分的厚重與莊嚴氣息。那苟延殘喘在牆角陰冷處尚未融化的汙雪,固執而愚昧的極力彰顯寒冬的凌冽,但那努橫山脈白茫茫的暴雪流竄至此,只變成薄薄一層,還未成形態,就被晚風吹散殆盡了。
百里清風要回山和青嵐真人彙報情況,獨自飛去了摩雲山。
朔寧跟隨父親跨進薊城南大門,感覺眼前的街道還是那樣的熟悉與溫暖,一點都沒有變,旁邊李家饅頭坊已經收攤關閉店門,髒兮兮的灰色幡布隨風擺動著,上面斗大的字跡已經磨損的看不分明。
街道西面綢緞莊裡的老闆還是留著八字鬍,在倚在布臺前賣力忽悠著幾個少婦,小娘們買自己家昂貴的布料,他家的東西雖然好,但就是太貴,生意的紅火全靠老闆那張能忽悠天,忽悠地的巧嘴。
“這裡真繁華,要和久安城差不多了。”思柔在朔寧的旁邊好奇的東張西望,儘管天氣有些清冷,可大街上還是有不少人在遊蕩。
三人從城外走來匯入人群中,氣質與普通百姓比較顯然不同,朔方永遠是昂著頭挺直身子,斷掌藏在長袖中,穩穩當當的邁著步子,他一生風骨剛正,正邪分明,在薊城中素有俠名,極受百姓的尊重,所以他走進街道沒多遠,就有人過來打招呼了。
“朔大俠許久不見,不知又在忙什麼大事呢,呦,這是令公子回來了?”迎面走來一箇中年先生,原本面對朔方微笑的臉色,看到朔寧後瞬間又變了。
朔方卻並不認識此人,朔寧就更加不認識了。
但朔方還是禮貌微笑著和來人打招呼,“沒錯,我帶這不爭氣的兒子回來了,寧兒身體已經治好,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喪失神志。”
中年先生臉上堆了個假笑,“甚好,甚好,那您先忙著,我就不打擾了。”說著話,就和三人擦肩而過了。
“回見。”朔方一抱拳目送那人遠去,臉上的笑容也有些落寞。
朔寧身中風魔咒的時候,喪失心智後曾在薊城內發過兩次瘋,但好在朔方及時趕到制服,只是傷到人而沒有致死,但薊城百姓面對朔寧還是有些害怕,誰不害怕一個隨時會成魔,隨時會吸人血的魔鬼呢?
周圍不住有人和朔方親切的打著招呼,可每當他們看到朔寧的時候,臉色立刻就變了,變的那樣的緊張與畏懼。
思柔察覺到周圍人面對朔寧時的怪異眼光,不解的小聲問朔寧道:“他們好像對你有很害怕的樣子。”
朔寧苦笑道:“這件事等回家再和你解釋。”
思柔聽到身後有幾個婦女在竊竊私語,她們自以為很隱秘輕聲的談話,在這三位修真者耳中卻是聽的清清楚楚。
只聽一輕柔的聲音道:“他怎麼回來了,不是聽說背叛玄天宗,跟著魔教的一個妖女一起跑了嗎?”
另一略帶沙啞的聲音道:“誰知道啊,我以為他死了呢,沒想到又回來了,這 ,這以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啊?”
又有一婦女道:“你沒聽朔大俠說嘛,他身上的那啥咒已經好了,不會再發作傷人。”
沙啞聲音的婦女道:“你知道個屁,他說不發作就不發作了?當初他還說要殺掉兒子給我們一個公道,可結果呢,不還是下不去手,把兒子放走了。”
聲音輕柔的婦女道:“不是,他那是被魔教的妖女搶走的。”
聲音沙啞的婦女道:“他說是就是了,你也太相信人了吧,難怪你老公揹著你在外面找女人你一點都不知道,忒沒心眼。”
“秀梅,怎麼話題又撤到我身上來了,憑什麼說我老公偷人,你有證據嗎?別光說我,你家不也爛事一大攤嗎,你那公公半夜去偷鄰居家小豬仔,栽糞坑裡淹死了,還好意思說我。”
“傻妞子,我就打個比方,你跟我急什麼眼,你老公和城東俏寡婦的事誰不知道?難道還要他們在你面前弄那事,你才相信啊?”
二女原本是議論朔寧的,卻不知不覺將話題扯到各自的身上,二女越說越氣,越說越大聲,跳著腳拿手指著對方,什麼髒話狠話一發罵了出來。
朔寧聽到別人在背後對自己的議論,只感覺如芒在背。沒想到自己在大家心中的形象竟然是的不堪與狠惡。
但朔寧對風魔咒發作後做過什麼事情,自己完全不知道。他從母親口中說過自己發病後的狂態,沒想到已經造成了這種結局。
別人若是隻怨恨自己,那朔寧還是可以接受的,畢竟犯錯的人是自己。
可這些人連同自己的父母一併誤解,讓朔寧的心中實在難以接受,他可以想象出在自己離去後,爹和娘是為自己承受著多麼大的壓力。
三人默不作聲的穿過一條條街道,終於走到了家門口,朔方推開大門,徑自走進去。穿過庭院,正堂,來到後院居所,朔寧見母親穿了一身素衣,正在院子裡收拾晾乾的衣服,她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傳來,扭頭來看,拿衣服的手就那樣僵在晾衣杆上。
朔方露出一個寬慰的笑容道:“雙琴,兒子回來了。”
秦雙琴手中衣服滑落在地,走上前來拉住朔寧的手上下打量著,彷彿有些不敢相信這是事實,朝思暮盼的兒子真的出現在了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