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天上白日清明,誰也辨不清地上到沒到早晨,只因襄河斷谷黃沙白土既地上有,空中也有,混著澎湃水氣激起的風浪呼啦啦蓋在頭頂,陽光根本照不下來。
只覺周圍的天色混沌中有了光明,濛濛黃紫色的天被陣法擋在千丈高空,金鐘鑼鼓“咚——咚——咚——”的大響,諸弟子皆分門列派匯聚在一起,齊刷刷擂臺處集合。
昨夜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這襄河斷谷就算諸弟子的第一役,北域甚至天下而來的弟子們還要再決三分之二的人出局,剩下三分之一的人才能進姬郡,參加郡王的大比。
來的自然是名門翹楚,少也是散修中的同輩佼佼者,但再去三分之二,亦合情合理。
別的不說,光數十個排得上名號的宗門,一宗三境合來一兩百,加起來便烏壓壓上了萬。再加上排不上號的宗門,再加真正的散修,光襄河斷谷臨時搭築的小鎮如今容下的各宗修士,就有數萬之巨。
數萬的修士怎可能全都去郡城,總得再削一些人數。而削減人數的手段也很簡單,大家都在襄河斷谷打一回擂臺吧,誰強就誰留下來!
有弟子問,為何要選襄河斷谷作為擂臺。郡城來負責此事的審官答道:“此地富五行,萬般神通具可施展,你就要天上的白日光做神通,也只需擊穿雲靄便能取得。”
審官這話說得不假,別看襄河斷谷地上瞧天上皆混沌一片,實則雲靄上的太陽是真的毒辣,陽氣濃郁遠勝尋常。
顧清早早到了地方。
此刻正心中悵然。
他身邊孤零跟著鍾霑夏,卻看不見敖白鈺,楓巨城在報名時,三宗與顧家各報各的,現在連擂臺的比試也被完全劃開了。
昨夜顧清問小鈺凝氣一層怎麼就敢來參加大比,敖白鈺嘴硬說自己已經凝氣二層了,後又說她只拿了二長老私留的名額,跑來見見世面,不摻和去郡城的大比。這樣一來,顧清雖然稍微放了心,卻又忽然覺得有點意興闌珊。當初自己決定參加大比,一目的為見小鈺,二目的為見世面,現在小鈺不陪自己往下走,一半的目的就沒了。
不過襄河斷谷的擂臺賽敖白鈺還是要參加的,顧清希望她的對手能有點品性,交戰時莫出手太狠。
“你就知道擔心你的小鈺,你怕什麼呀!”鍾霑夏在一旁嘟囔。昨夜她望穿了房門,自然也瞧見敖白鈺只有凝氣二層的修為。
凝氣二層修為不可能用正常的手段取得參賽名額,天曉得背後是哪一位高人在幫忙。反正這種人物在背後幫襯著敖白鈺,區區打個擂臺,根本不需要擔心。
少女見顧清還想找機會溜去碧金門,趕緊死死抱住他,昨天到現在都還沒見到她姐姐呢,不準走!
“行了行了,我就是要走,我也找不到碧金門在哪……”顧清無奈搖頭。他身旁黑壓壓的人頭一片片,皆是彙集而來的北域修士,顧家實力非凡,自然站在大部分人前面,而楓巨城的另外三宗卻遠遠排到後面去了,抬望過去根本分不清哪在哪。
顧清忽的道:“對了,你看前面那個審官。”
鍾霑夏依聲看去,仍約一里之外,襄河岸邊滾水礁石上,只見一人一身氣勢滔天,四平八穩的立在被怒河侵爛的石頭峰上。他正是郡城來的審官,攜著莫名氣運加持,無需靈力庇護即排浪三尺,襄河的半點水花都濺不到衣服上。
“我聽書上說過天下山川萬物皆有共主,這襄河雖然沒什麼河靈河神,看起來也不敢冒犯戚天帝的官。你瞧這審官,連靈力都不用,河水自己就退避三尺了。”顧清略感慨道。不久前自己也想走這條路的,升官、發財、名動天下,那可是字面上的“名動天下”,據說,身居高位重臣光用名字就能挪動大地山川,改滄海作桑田!
鍾霑夏顯然知道得更多,她拽著顧清胳膊猶自親暱抱緊,伸素玉蔥指遙遙指著審官,“他,從二品大臣,才不是戚天帝的官,是郡王給封的官!”
顧清奇異道:“郡王?郡王也能封官的?”
鍾霑夏回答道:“天下四方郡王三位親王,地位皆僅低於戚天帝,戚天帝又萬年不管事到底在哪都不知道,你說天下大小事情怎麼辦?還不全是郡王和親王們幹。朝堂上倒是有左右二相國,但有相國而無君,論權勢怎麼敵得過七王,實際上大大小小的官員,有近半都是七位王封出來的,這些由七王分出來的官,一些是官庭正品,一些是協助七王分治的私官,這回咱們的審官就是個私官。聽說……姓姜,到底叫什麼我還不清楚,反正是郡王身邊的大紅人!”
顧清奇道:“你怎麼知道這麼多,這姜審官什麼境界你可曉得?”
鍾霑夏得意,俏臉嬉笑道:“天嬰吧,總不可能是混元境的。咱們顧家也才兩位混元境,到了混元莫不算一派老祖,厲害的甚至能自闢一大道,得幾分聖人金身的手段。我聽說郡王靡下常駐的也只有八位混元境,其他都各自出去闖蕩了,姜審官我沒見過,定不是這八位之一。”
顧清點頭,雖然他也算有些學識,但天下事情就沒鍾霑夏瞭解得多了。
顧清打趣道:“你說你這輩子能成天嬰不?”
鍾霑夏當即一臉不屑,“天嬰?我起碼也得是個天罡好吧!”
天罡,戚天帝貌似就是天罡境,其實已經屬於不可言說境界,但被俗人取名天罡境罷。顧清忍不住失笑道,“你怎麼不說以後去當戚天帝!我看天罡境也容不下你這大尊,你起碼得當個萬古第一帝!”
鍾霑夏無所謂的哼哼,毫不在意。
又待了半刻,審官依舊一言不發。顧清若有所察的轉過頭,說道:“餵你瞧,你姐來了。”
“額……!”
鍾霑夏瞬間一怔。
少女拽著顧清的手莫不一鬆,但旋即就更堅定的抱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