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延曹策騎白馬,披掛銀鎧,身後紅色的披風,挾黑槊,騁到那鮮卑軍吏的面前,兜馬旋轉,喝問說道:“是你麼?”
那鮮卑軍吏握著騎槊,昂著頭,挑眉瞧繞他轉圈的高延曹,輕視之意盡顯面上,也不知他是不會說唐話,還是故意不說,用鮮卑語,嗚嗚啦啦的,回答了幾句。
太馬營裡的甲騎雖多唐人,然亦有少數的胡人,高延曹懂些鮮卑話語,大致聽懂了這個鮮卑軍吏是在說些什麼,不外乎嘲笑定西兵士無用、不耐打之類的大話。
高延曹大怒,說道:“你上馬去!”
那鮮卑軍吏卻是傲然,站著不動。
高延曹便勒住馬,跳下來,說道:“我不佔你便宜。”把自家的騎槊亦插到地上,空手而前,在離那鮮卑軍吏十餘步的地方站定,伸出右手,朝他招了招,說道,“你來!”
先前兩邊打鬥的時候,已有一些的雙方將士圍了過來,這個時候,附近的人更多了。
鮮卑人不認識高延曹,定西的將士都認識他,皆知其勇,當下見他要為捱打的同袍出頭,氣憤那鮮卑軍吏驕橫的也有,看熱鬧的也有,及那好事者們,無不叫嚷,為高延曹打氣。圍在一邊的鮮卑兵士們不甘下風,在幾個小率的帶頭下,也紛紛鼓譟,舉起刀、槌,用力敲擊。
城頭上。
張韶有心制止這場糾紛,但轉目看到賀蘭文悅嘴角的那抹冷笑,再聽到他一會兒一聲的“嗤”,便是泥菩薩也有三分土性,況乎張韶畢竟是久掌殺伐兵權的定西大將?
張韶心中想道:“啖高兵敗被擒,朔方郡所餘下的朔方等縣,群蛇無首,我遣一偏師即可取之。朔方郡,如今已是穩穩地落入到了我定西之手。但雖然如此,朔方此郡,鄰近代北,也就是說拓跋部離它近,我隴州離它遠,觀賀蘭文悅及這些鮮卑胡虜,許是自以為沒有他們,我定西就打不下朔方麼?卻是俱皆狂傲,個個無禮!今日若是不殺一殺他們的氣焰,也許等我大軍回隴以後,說不得,他們就會要在朔方搞些事端出來!不利於莘公日後的戰略。賀蘭延年打著溫石蘭的旗幟,不告而來,嚇唬於我的事情,我可忍讓;這件事,卻不能忍讓了。”
他想到此處,就收起了制止的念頭,摸著鬍鬚,靜觀事態的發展。
賀蘭文悅說道:“將軍,這場比鬥,最好不要打。”
張韶問道:“為何?”
賀蘭文悅說道:“將軍大概不知,下頭的那個小率,是我代北著名的勇士,力可搏虎。前年從軍討伐柔然,他孤身一人,衝陷柔然堅陣,陣斬柔然甲卒數十!將軍,既是此等的勇士,貴軍的兵卒打不過他,沒什麼丟臉的。只不過,打不過一次無妨,二次若還是打不過?呵呵,未免就、……,將軍,你懂的。是以,我勸將軍,最好不要讓那騎白馬的人再去自討其辱。”
張韶笑了笑,沒有再說話。
城下。
那鮮卑軍吏見高延曹赤手空拳,便也空手迎上。
高延曹讓開他的來拳,按住他的肘端,向外輕輕一送,把他推開,搖著手指晃了兩晃,示意他去拿槊,說道:“我不是說了麼?不佔你便宜。你去把你的槊拿了。”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
高延曹只是簡單的一按、一推,那鮮卑軍吏馬上就覺察出了此人非是尋常,猶豫了片刻,卻還是不肯拿槊,揮拳又來。一如方才,再次被高延曹輕巧推開。
周圍的定西兵士為高延曹紛紛叫好,鮮卑兵士的叫嚷聲則頓為之一落。
那鮮卑軍吏的臉面掛不住,究竟是從了高延曹的意思,回去把槊從地上抽出,牢牢攥住,雙眼圓睜,氣沉丹田,邁步疾衝,往高延曹刺去。
高延曹這次不再躲讓,雙腳微分,穩當當地站著,眯眼覷準槊尖的來處,直到快刺到自己的身上時,乃身形陡動,卻是周圍的人看都沒有看清,只聽到“哎呀”、“噗通”兩聲,再看時,那鮮卑軍吏已是手腳朝天,被高延曹不知怎的打倒,而他那槊,落入到了高延曹的手中。
“哎呀”一聲,是鮮卑軍吏被打中時的痛呼;“噗通”一聲,是他摔倒之音。
高延曹拋了兩拋奪來的槊,丟回給那鮮卑軍吏,招了招手,說道:“再來?”
那鮮卑軍吏倒是勇悍,從地上爬將起來,抓住槊,還真要再來與高延曹拼鬥,然而他只往前奔了半步,腿下一軟,噴出口鮮血,即再次摔倒,想再爬起,掙扎了好一會兒,究是無法。
周圍的鮮卑兵士、唐人兵士都不解其因,但無損唐人兵士興高采烈的大聲喝彩,鮮卑兵士無不瞠目結舌。有幾個鮮卑兵士叫了起來,高延曹聽得清楚,他們是在說高延曹用了巫術。高延曹心道:“無知蠻虜,這與巫術何干?”卻是他力氣雄渾,奪槊時,先打到那鮮卑軍吏的那一手,力透進了那軍吏的臟腑,那軍吏起先不覺,而當其再奔跑欲鬥,故是噴血栽倒。
圍觀的鮮卑兵士中,兩人騎馬,各持槊入場,分從左右來鬥。
左槊稍前,右槊稍後。